| 1923年初,父親把我叫到跟前,問道,小學快畢業了,你打算今後怎麼辦。 我回答說,想升學繼續讀書。叫我升學讀書,是父母平素的心願,可是,再次向我問起 將來的抱負,我心裏有些納悶。 父親嚴肅地望了我一會兒,說,從現在起最好到朝鮮去讀書。 我話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到朝鮮去讀書,就要離開父母的身邊。這是我從來沒想過的。 在一旁做針線的母親不禁驚訝地說,年紀還挺小的,送到較近的地方去上學不行嗎? 當時,父親懇切地對我說了如下的話: 你從小跟著父母走東走西,受了不少苦。今後,你重返朝鮮,也許比這還要苦。可是, 爸爸還是決定讓你到朝鮮去。既然是生在朝鮮的男子,就應該熟悉朝鮮。你到朝鮮去, 如果能弄清我國興亡的原因,也就是很大的收穫。你回家鄉去,要體驗體驗我國人民過 的是多麼悲苦的生活,那麼,你就會明白應該做什麼。 我回答說,要按照父親的意願,回朝鮮去讀書。當時的情況是,有點錢的人家的子弟都 提著行李爭著到國外去留學,認為到美國或日本去,才能文明些,而且能得點學問,這 已成了時代的風潮。就在人人都在登程去國外時,我卻上路回朝鮮去了。 我父親的想法的確很獨特。就是現在,我認為那時父親讓我回朝鮮,是做對了。他讓一 個還不到11歲的兒子一個人去走當時幾乎是荒無人煙的一千里地,可見我父親的性格 是不同一般的。他這種性格倒給了我力量和信心。 說實在的,那時我的心情也是很複雜的。讓我到祖國去學習,別的都沒有什麼不好,可 就是要離開父母和弟弟,我實在不情願。可是,想回家鄉的心情又是那麼熱切。對祖國 的懷念,對溫暖家庭的惜別,這兩種 感情交織著,弄得我心神不定地過幾天。 母親對父親說,是不是等天氣稍暖和些再叫孩子上路。要讓還年小的兒子一個人走一千 裏路,做母親的怎麼能不擔心呢!父親對母親的話沒有表示同意。 母親心裏雖然為我要走千里路擔心,但還是為了讓我按著父親的計畫上路,連夜給我縫 制了朝鮮長袍和布襪子。因為這是父親已經決定的事,母親也就沒再說別的。這也是我 母親的特點之一。 要出發的日子快到了,父親問我,從八道溝到萬景台有一千里地,一個能去嗎?我回答 他,能去。於是,父親在我的手冊上畫了路程圖。從厚昌到哪里,從和平到哪里,又從 哪里到哪里,都詳細地標了地名和里程。他還讓我在途中給他打兩次電報,一次在江界, 一次在平壤。 我從八道溝上路那天是陰曆正月三十日(陽曆3月16日)。那天,從早晨就刮起了暴風 雪。住在八道溝的小朋友們為送我一直跟到厚昌以南,走了30裏地。他們說要給我做 伴一直跟來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們回去。 一經上路,我腦子裏就出現了很多的想法。要走的一千里地中,有500多裏是荒無人煙 的崇山峻嶺。要隻身越過那險峻的山巒,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從厚昌到江界路兩旁的樹 林裏,大白天也有猛獸出沒。我在走那一千里的過程中,吃了很多苦。尤其是,在走直 嶺和狗峴嶺(明文嶺)時,確實吃了很大苦頭。五佳山嶺,我走了一整天,越過一道嶺, 又是一道嶺,好像怎麼走也走不完。走完五佳山嶺,我腳都打了泡。到了嶺下,幸虧有 一位老人按住我,用火柴頭給我治了腳上的泡。 我經過月灘,越過五佳山,以後又經過和平、黑水、江界、城幹、前川、古仁、清雲、 熙川、香山、球場,到介川塔上火車,回到了萬景台。 從介川到新安州匍的是窄軌,由英國制小型機車“米吉夏”拉著輕便列車運輸。從新安 州到平壤是和現在一樣的寬軌鐵路。當時,從介川到平壤的票價是1圓90錢。 我在走千里路的過程中,遇到了很多好人。有一次,因為腳疼得厲害,坐了一個農民的 扒犁。當分手的時候,為了酬謝,我拿出了一點錢。那個農民沒收錢,反而用那錢給我 買了飴糖。 最使我難忘的是江界客店老闆。天很晚我才到江界,當我找到客店時,他到大門外高興 地迎了我。他個子較矮,留著分頭,穿著一身朝鮮式襖褲,為人和藹可親。他說,他接 到了我父親的電報,正在等我。 這家有一位老奶奶稱我父親為“金先生”,她很尊敬我父親。她見了我,說,四年前, 你跟著父親去中江時,還挺小,現在長這麼大了。她像見了親孫子一樣高興。老奶奶用 早就準備好的牛排骨熬了湯,還烤了鯡魚,自家孩子一點也不給,只給我一個人吃。晚 上,還給我蓋了新縫的被子。這家主人對竭盡了誠意。 第二天早晨,我按照父親的囑咐,給八道溝的父母打了電報。電報每個字要付3錢(日 本帝國主義統治時期朝鮮傾向單位為圓,100錢為1圓—譯注),超過六個字,每字要多 付1錢,所我在電報用紙上寫了“平安到達江界”六個字。 第二天,客店老闆為了讓我坐車去,到汽車站去了一趟。他跟我說,因為車出了故障, 要等十來天,車票已經訂好,你就算來到親戚家,多住幾天再走。我心裏感謝他真誠照 顧,可是,我對他說,我得快些趕路。他也就沒再挽留,給我兩雙草鞋,還給我找了一 架往狗峴嶺方面去的牛車。 介川車站前面的“西鮮旅館”老闆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我在那個旅館住下,就要了定 價15錢的份兒飯。那時,旅館的膳費是分級的,這個旅館最便宜的份兒飯是15錢。老 板卻不管這些,給了我50錢一份的。我說,沒錢吃50錢一份的,他說,沒關係,只管 吃吧。 到了晚上,旅館裏給每個旅客發了褥子和兩張毯子,收了50錢。我算了算自己帶的錢, 不夠蓋兩張毯子的。於是,我只要了一張毯子。老闆又說,別的顧客都鋪褥子,蓋兩張 毯子睡,怎麼都叫你一個人那麼睡,拿不出錢也不要緊,只管接著吧。 朝鮮人,雖然國家淪亡,變成了亡國奴,過著苦日子,但固有的人情味和世代相傳的美 好風俗仍然沒變。在本世紀初,我國曾經有很多空手旅行的人。人們對來到自家或自己 村裏的路客,就是不拿錢,也保證他有吃有住,這是朝鮮的風俗。這種風俗,西洋人都 表示羡慕。我在走千里路的過程中,深深地體會到朝鮮民族是善良的、很講道德的民族。 “西鮮旅館”老闆、江界店和中江客店老闆都是受過我父親的指導和影響的人。我在七 歲那年去中江的時候,就有過這樣的感受:父親無論到哪里都有志同道合的同志和知己。 當我見到人們像親骨肉一樣接待和照顧我們一家人時,就想,父親是什麼時候同那麼多 的人建立了交情的呢?為了爭取那麼多的好同志,他該跋涉了多少路啊。因為父親到處都有知己,所以他雖然離開了家,身在他鄉,也能從各方面得到他們的幫 助。我也得到了很多幫助。 在走千里路時給我留下至今難忘的印象的是,四年前還點油燈的江界市,點上了亮堂堂 的電燈。江界人因為裝上了電燈挺高興,可是我看到街頭的風光日本味越來越濃,不禁 感到悽楚。 讓我回祖國時,父親殷切教導的要熟悉朝鮮的真諦,在我心裏深深地紮下了根。我重溫 父親的教導,注意觀察了陷入厄運的祖國的景象。對我來說,那時走的千里路是使我了 解祖國和我國人民的一個大學校。 離開八道溝後的第14天,即1923年3月29日,日暮時分,我終於走進了老家的院子。 正在下屋紡線的祖母,沒來得及穿鞋就跑下院來,一下子摟住了我。 “你是和誰一起來的?” “坐什麼車來的?” “你爸爸、媽媽都好著嗎?” 祖母沒等我回答,就發出了一連串的問話。 在屋裏編席子的祖父也跑出來了。 我回答說,是我一個走來的,祖母好像不敢相信,說道: “怎麼,你真的是一個人來的?你爸爸真是比老虎還厲害呀!”她這樣說著,直咂舌頭。 那天晚上,全家聚在一起,通宵聽我說話。 故鄉的山川依然如故,使人感到親切而美麗,可是村莊各個角落都顯露著貧窮的痕跡, 而且比過去更明顯。 我在萬景台住了幾天,然後到外祖父當校監的彰德學校五級插班,開始了在祖國的學習。 從那時起,我就住在七谷姥姥家上學。 說實在的,那時姥姥家的情況很難再添我這一張嘴的。由於康晉錫舅舅的事,姥姥家正 經歷一場苦難。自從舅舅被監禁,員警對這家的監視和折騰變本加厲;獄中的舅舅健康 狀況很不好,全家都在傷心。日子過得也苦每天吃餷子飯,勉強活命。二舅因為光靠種 地實在無法維持生計,兼趕牛車,艱難度日。 可是,姥姥家的人在我面前,從不露出窮相,為了讓我專心於學習,做出了很大的努力。 特地為騰出了內棟的一間上屋,在那裏掛上了煤油燈,還鋪上了席子。我的同學分時辰, 三三兩兩地來找我,他們也從不見怪。 彰德學校,是我外祖父和七谷一帶的先覺們,乘著愛國文化啟蒙運動的風潮,以恢復國 權為目的建立的傾向較好的私立學校。 舊韓國末期和“韓日合併”後,在我國,愛國的教育運動作為救國鬥爭的一環蓬勃地開 展起來。先覺和愛國志士含著眼淚痛切地認識到,招致喪失國權的恥辱的根源在於國家 的落後,深刻省悟到教育正是自強的基礎和根本,不發展教育,就不能實現國家的獨立 和社會的近代化,並到處展開了辦私立學校的運動。安昌浩、李東輝、李升薰、李商在、 俞吉浚、南宮檍等愛國的啟蒙運動者,站在了這個運動的前面。在各地組織起來的學會, 也有力地促進了教育運動。 在試卷全國的教育文化運動的熱潮中,誕生了數千個私立學校,給在封建的束縛中沉睡 的這個國度的知識份子點燃了火種。就在這個時期,教授孔子和孟子學說的私塾,改變 為教授新學問學堂或義塾,向後代呼籲,要以愛國精神奮發起來。 民族主義運動的領導人無一例外地以教育為獨立運動的起點,為此傾注了所有財力和心 血。金九把恐怖行動作為獨立運動的基本方策,在背後操縱和不斷製造如同李奉昌、尹 奉吉的義舉之類難以想像的事件,他初期也曾在黃海道一帶從事教育活動。安重根也曾 是在南浦地方辦學教育後代的學者。 在西鮮地方開設的私立學校中,較出名的是安昌浩主管的平壤大成學校和李升薰以個人 資金建立的定州五山學校。這些學校培養了很多有名的獨立運動者知識份子。 外祖父對我說,在彰德學校,如能培養出一名像安重根那樣的人物,也是光榮的。他叫 我熱心學習,成為一個出色的愛國者。 我回答說,我雖不能成為像安重根那樣有名的烈士,但決心成為一個爭取國家獨立不惜 犧牲自己的愛國者。 在西鮮地方的私立學校中,彰德學校是規模較大,而是現代化的學校,學生有200多名。 在當時來說,這個學校不算小。有了一個學校,就可以以它為中心,使周圍的人民群眾 很快地得到啟蒙。因此,平壤地方的人民和有志之士很重視彰德學校,從各方面毫不吝 惜地給予了幫助。 白善行也曾把巨額資金捐獻給彰德學校。世人很少稱呼她的本名,常稱她白寡婦,她是 解放前在平壤因做了很多慈善事業而揚名的女人。她還不到20歲就成了寡婦,守節活 到80歲,一文兩文地積攢了錢,成了財主。由於她致富方法獨特,而且大膽,所以很 早以前就成了人們談論的話題。據說,今天的勝湖裏水泥廠所屬的石灰石礦區,曾經是 歸白善行所有的。據傳說,她用廉價買下無人感興趣的石頭山,以幾十倍於本錢的價格 賣給了日本資本家,那就是今天的勝湖裏水泥廠所屬的石灰石礦。 當人民對只憑一紙檔就把國土出賣給日本帝國主義的逆臣怨聲連天的時候,連算盤都 不會打的普通女人,與錙銖必較的日本資本家談生意,獲得了巨額利潤,人們聽到這個 風聞,就像聽到打勝仗立武功的故事一樣人心大快。 人們所以尊敬白善行,是因為她為社會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業。她雖然家財萬貫,並沒有 貪圖寶貴榮華,總是粗茶淡飯地過著樸素的生活,但她慷慨地把積攢了一輩子的錢獻給 社會。用那錢,修橋蓋公會堂。白善行修建的平壤公會堂,至今還照原樣保留在練光亭 前邊。 我開始讀書沒幾天,有一次,外祖父給我帶來了五年級用的教科書。我接到一大包書, 心情激動地一本一本翻看。但當我翻看到《國語讀本》時,非常掃興。那本寫著《國語 讀本》的教科書,是日文書。日本帝國主義者為了使我們民族“皇民化”,強迫我們使用日語。他們從強佔初期就宣 布,官署、法院、學校的公用語為日語,禁止使用朝鮮語。 我問外祖父,為什麼要把日文書說成國語書。外祖父沒有回答,只是歎氣。 我用小刀把《國語讀本》的“國”字給刮得不留一點痕跡,然後寫上了“日”字。《國 語讀本》於是變成了《日語讀本》。出於對日本的同化政策表示抗拒的心理,使我幹出 了這樣的行動。 上了幾天彰德學校,間或看到了在教室裏、道 路上或遊戲場上說日語的孩子。有的孩 子還教別的孩子說日語。孩子們不以此為恥,也不以此為怪。他們可能認為國家淪亡了, 連朝鮮話也要消失掉了。 我見了那些拼命想學好日語的孩子,就對他們說,朝鮮人應該說朝鮮話。 我從八道溝回到祖國,後來到七穀。那天,左鄰右舍的人們聚到我姥姥家來想瞭解時局 的變化。他對我說,既然在滿洲住了幾年,中國話一定講得挺好,要求我說幾句給他們 聽聽。彰德學校的孩子們也纏著要我教他們中國話。我每每拒絕他們,對他們說,我們 有自己很好的語言,為什麼要說外國話呢。 我回到祖國後,只講過一次中國話。有一天,二舅叫我一起去城裏逛逛。他總是忙著幹 活,輕易不去逛街,那天是特意為我騰出時間的。他說,你離開好久才回來,今天和我 一起出去吃一頓午飯。就這樣,他帶我到平壤城裏去了。我們在街上逛了一圈,然後為 吃午飯,走進了西平壤的一家中國館子。在現在的烽火山旅館一帶,那時,曾有很多中 國館子。這裏的老闆們為了朵拉顧客,多賣錢,站在門外,口喊“快請,快請”殷勤地 爭著迎接顧客。 我們走進去的那家館子的老闆,用不大通順的朝鮮話問我們要用點什麼。我為了讓老闆 容易聽懂,用中國話要了兩盤發麵餅。老闆睜圓眼睛望著我,問我是不是中國學生。我 告訴他,我不是中國學生,只是在滿洲住了幾年,學了點中國話,我就這樣用中國話和 老闆交談了幾句。老闆高興地說,這樣小的年紀怎麼能說那麼一口流利的中國話。還說, 見了從滿洲來的學生,不免想起老家來,他說竟流了淚。 他給我們端來了發麵餅,還給我們上了幾樣我們沒有點的菜,勸我們多吃。我們推讓了 半天,拗不過他,就把擺上來的飯菜都吃了。吃完後,拿出錢算帳,老闆卻連發麵餅也 沒收錢。 在回家的路上,舅舅對我說,今天本是為了請你吃一頓帶你進城的,可是,反倒沾了你 的光。說著他大笑起來。這件事叫舅舅傳揚得村裏無人不曉。 按照我的希望,我編進了康良煜先生當級任老師的班級。我到七谷時,康良煜先生從崇 實學校輟學的,他對此深感遣憾。 康良煜家窮得厲害,以致他的夫人(宋石貞)離棄婆家,到娘家呆了一個時期。夫人的 父母斥責說,你雖說沒有仁德做不了一個賢妻,也不能因為受不了窮就離棄丈夫啊。朝 鮮人,不像他們那樣窮的能有幾家!你以為也了嫁就要坐錦墊吃白米飯拌蜜湯嗎?你二 話別說,馬上回去認錯,並親自把她送回婆家去了。從這裏,不難想像康良煜先生的家 窮到什麼程度。 我們管先生的夫人叫“肅川阿姨”。她的老家是平安南道肅川。我到康良煜先生家去,“肅 川阿姨”總是給我做豆渣飯吃。那時吃豆渣飯覺得別有風味。 剛解放時,有一次我去祝賀康良煜先生的生日,和夫人回憶了彰德學校時期的豆渣飯。 我說: “師母,現在我還不時的想起,在七谷時您給做的豆渣飯。那時,我吃得可香啦。20 多年來,住在異國他鄉,還未曾向您道謝,今天我要特地向您致謝。” 夫人說:“那時窮得連一頓米都沒能端上飯桌,淨做豆渣飯給你吃,還要道謝,真叫我 不好意思。你說豆渣飯好吃,又能好到哪兒去。”她說著流了淚。她說,彰德學校時期 未能好生招待將軍,今天要彌補一下。說著擺出了她親手做的各種菜肴。 有一年,她為祝賀我的生日,送來了親手釀的“百花酒”。顧名思義,就是用一百種花 釀的酒。由於這個酒名別有韻味,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但我不能輕鬆的飲用那杯酒,因 為端起酒杯,我眼前就浮現起她過去連一頓米飯都吃不上、總是忍饑挨餓的情景。 我刻骨地體驗了國家淪亡的民族的悲苦,對故鄉的一草一木,一個穀穗,都比過去加倍 地感到可貴。加上,康良煜先生不斷地向學生灌輸民族意識,因此,我無論在家庭或學 校,經常受到愛國思想的薰陶。 那時,康老師為給學生注入愛國思想,常組織野游和修學旅行(修學旅行指學校組織的 以參觀學習為目的的旅行—譯注)。那時我印象最深的事情是到黃海道正方山去的修學旅 行。 解放後,康良煜先生曾任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秘書長和共和國副主席,由於工作需 要,常有機會和我接觸。我們在一起感懷深切地回顧了彰德學樣時期的修學旅行及當時 我們參觀的正方山成佛寺和南門樓。 東彰德學校時期的回憶中,另一件難忘的事是康良煜先生上的音樂課。音樂課曾是學生 們歡迎的科目之一。康老師具有一副不亞于男高音歌唱家的嗓子。當他用那悅耳的嗓音 唱起《前進歌》、《少年愛國歌》時,全體學生都屏住呼吸欣賞。 回顧起來,先生通過教唱歌曲,給我們灌輸了愛國情感。後來,我在進行抗日武裝鬥爭 的時期,有時還唱彰德學校時期學的歌子。那時學的歌的歌詞和旋律至今還完整地記在 腦子裏。 我回到祖國看到人們的生活比從前更苦。 每年一到春播期,極貧的家庭的孩子們就上不了學。不僅農活忙,還因為斷糧,要去挖 野蒜、薺菜、旋花根來充饑。在集日,有的孩子把野菜拿去賣了換糧食,有的孩子在家 替父母照看年幼的弟妹。窮家的孩子帶的午飯也是小米、高粱、稗子做的飯。有不少孩 子,因為連那種飯也沒有,上學不帶午飯。七谷和萬景台,因為家境困難不能上學的孩 子有的是。我看到因為家窮連學校門都不能進的孩子,實在感到心痛。我為那些孩子著 想,放假時回到萬景台開了個夜校。我把那些不能上學的孩子都叫到夜校來,教他們認 字。開始,用第一學年用的《朝鮮語讀本》教我國文字。後來,增加了科目,教歷史、 地理、算數、唱歌。這是在我的一生中,最初的簡單的啟蒙活動。我和同學們一道常去城裏,瞭解到平壤市民的生活情況和萬景台,七穀的人們差不了多 少。當時平壤有10萬人口,美國人盤踞在平壤風景最差的新陽裏一帶作威作福;日本 人則把平壤最繁華的本町和黃金町一帶變成他的居民區,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 美國人住的“洋村”和日本人住的地區,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磚房、商店、禮拜堂,而普 通江一帶和磅帶街,與日俱增的是貧民村。 如今,普通江畔修起了千里馬大街、慶興大街、烽火大街等現代大街,蓋起了人民文化 宮、平壤體育館、滑冰館、蒼光院、高樓住宅之類巨大的建築,再也看不出它舊時的面 貌了。可是,在我上彰德學校的當時,卻是用草簾當門,用七拼八湊的木板子蓋的窩棚 一個挨一個地擠在這裏。 我回國那年,平壤地方還蔓延傳染病,市民遭受了難忍的痛苦。雪上加霜,那年還發了 洪水,弄得整個城市遭受了難以言狀的苦難。《東亞日報》在報導那年的洪水災情時說, 平壤市內總戶數一半的一萬多戶人家被水淹。 現在,普通江廣場後面,建起了世界上最大的105層的柳京飯店。過去,我們的爺爺和 奶奶們在那裏住在多麼簡陋的窩棚裏,過著多麼艱難的生活,恐怕現在新的一代連想像 都想像不出來。 那時,我目睹這種現實、渴望建設一個能使勞動人民過上好日子的社會,更加憎恨日本 帝國主義侵略者、地主和資本家。 在我上彰德學校的時候,日本發生了關東大地震。日本的極右分子毫無根據地捏造說, 朝鮮人要借這次地震掀起暴動,並以此為藉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