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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抗日革命 第一冊
第二章 難忘的樺甸
華成義塾


葬禮結束後,父親的朋友們在撫松住了幾天,商量了我的前途問題。
我帶著他們的保證書和介紹信離開撫松,是在1926年6月中旬。
當時正是我國發生六·一○示威鬥爭之後不久。六·一○示威鬥爭,是由在三·一人民
起義後新近登上民族解放鬥爭舞臺的共產主義者發動的群眾性反日示威鬥爭。
在我國民族解放鬥爭由民族主義運動轉向共產主義運動方面,三·一人民起義起到了轉
折點的作用,這是世人知的事實。先覺們通過三·一人民起義痛切地認識到資產階級民
族主義再也不能成為民族解放鬥爭的旗幟了。在他們中間嚮往新思潮的趨勢迅速高漲,
依靠他們的活動,馬克思列寧主義迅速地傳播開來。
發生了三·一人民起義的第二年,漢城出現了稱為勞動共濟會的工人組織,緊接著陸續
出現了農民組織、青年組織、婦女組織等群眾組織。
在這些組織的領導下,從本世紀20年代初起蓬勃開展了維護無產群眾的權益、反對日
本帝國主義殖民政策的群眾鬥爭。1921年,釜山的碼頭工人舉行了總罷工。從那以後,
在漢城、平壤、仁川等工業中心和其他許多地方接連發生了工人罷工。在工人運動的影
響下,農民反對日本人地主和朝鮮人惡霸地主的佃農鬥爭席捲了載寧那茂裏平原和岩泰
島,青年學生反對殖民奴化教育、要求學園自由的同盟罷課此起彼伏。
日本帝國主義用“文化統治”的畫皮掩蓋“武斷統治”的刀槍,把幾個親日派收進“中
樞院”,他們一面用這種方法假裝鼓勵朝鮮人參與政治,一面在“暢達民意”的幌子下,
允許用朝鮮文字出版幾種報刊,然後大肆宣揚什麼福祉時代到來。但是,我們民族沒有
受他們的騙,而繼續進行了反對侵略者的鬥爭。
工人運動等群眾運動的發展趨勢,要求有一個統一領導這些群眾運動的強有力的政治領
導力量;反映這一歷史要求,於1925年4月在漢城成立了朝鮮共產黨。當時,在歐洲
許多國家也出現了工作階級的政黨。
朝鮮共產黨由於沒有切合實際的指導思想、隊伍沒有得到統一、未能深深紮根於群眾中
等根本性的局限性,未能充分起到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作用。但它的成立,是說明新舊思
潮的交替和民族解放鬥爭的質的變化的有意義的事件,它推了工人運動、農民運動、青
年運動等群眾運動和民族解放運動的發展。
共產主義者們為在全國範圍內舉行新的反日示威作了準備。
正在這時,李氏王朝的最後一代王順宗去世了。他的死亡大大激起了朝鮮民族的反日情
緒。朝鮮人聽到這個訃告,都穿上喪服,不論男女老少個個放聲大哭。亡國後,順宗還
作為末代王象徵著李氏王朝,而現在連這個象徵也不存在了,因此,積蓄胸中的亡國悲
憤爆發為痛哭。學生們奏著樂唱的歌使群眾更加悲傷。
別了,昌德宮,
願你永存不衰!
我要去北邙山,
那冷清寂寞的地方。
這一去,
何時能再來?
兩千萬白衣同胞喲,
願你無限繁榮!
這一痛哭聲,給了日本帝國主義以像炸彈爆炸一樣的衝擊。
無論什麼地方,一發現朝鮮人聚在一起痛哭,日本騎警隊就立刻出動,用刀槍和棍棒野
蠻地驅散。連小學生也遭到無情的棍棒毆打。他們是要朝鮮人亡國了也不要悲傷,國王
死了也不許哭,不許張嘴說話。這就是把“武斷統治”換成“文化統治”的總督政治的
真面目。
敵人慘無人道的鎮壓暴行,等於火上澆油更加激起了我國人民激昂的反日情緒。
共產主義者們計畫利用人民群眾的反日氣勢,在順宗葬禮那天舉行全國性的反日示威鬥
爭,秘密進行準備工作。
可是,混進示威鬥爭籌備委員會的宗派分子竟然向日本帝國主義洩漏了這一秘密。因此,
反日示威的準備遭到了殘酷鎮壓。
但是,愛國人民並沒有停止示威鬥爭的準備。
6月10日,順宗的靈柩經過各路時,數萬名漢城市民高呼“朝鮮獨立萬歲!”、“日本軍
隊滾出去!”、“朝鮮獨立運動者們團結起來!”等口號,舉行了群眾性的示威。“文化統
治”七年來積蓄胸中的怨恨和鬱忿,終於爆發成“獨立萬歲”的喊聲。
連12歲左右的普通學校的學生也列隊參加了示威遊行。示威群眾同全副武裝的敵軍警
展開激烈的搏鬥,進行了勇敢的鬥爭。
六·一○獨立萬歲示威鬥爭,由於宗派分子的破壞活動,沒能經得住日本帝國主義的野
蠻鎮壓而失敗了。資產階級民族主義者的事大思想,是使三·一人民起義遭到失敗的根
本原因之一,而早期共產主義者的宗派行為,則是葬送了六·一○獨立萬歲示威鬥爭的
基本禍根。在領導這一鬥爭中,火曜派站在自己一派的立場上進行了組織工作,而漢城
派則與此相對立,進行了破壞活動。
以六·一○獨立萬歲示威鬥爭為發端,朝鮮共產黨領導班子的主要人物大部分都被逮捕。
通過六·一○獨立萬歲事件,“文化統治”的欺騙性和狡猾性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通
過這一運動,我國人民顯示了無論遇到任何逆境都是一定要光復祖國、保持民族尊嚴的
不屈的意志和鬥爭氣概。
假如共產主義者們丟掉派別觀念,統一地組織和指揮這一鬥爭,那麼,六·一○獨立萬
歲運動就會擴大和發展成為全民族的鬥爭,給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統治以更大的打擊。
六·一○獨立萬歲運動留下了深刻的教訓;不克服宗派,就能取得共產主義運動的發展
和反日民族解放鬥爭的勝利。
當時,我按自己的想法對六·一○獨立萬歲運動的結果作過分析。我感到奇怪的是,這
一鬥爭的組織者們為什麼照樣沿用了三·一運動當時的和平方法。
養兵千日,用兵一朝,要想發動群眾參加一場 鬥爭,就要對群眾進行充分的教育,並
把他們組織起來,給予很好的訓練。可是,組織和領導了六·一○獨立萬歲運動的人們,卻在沒有事先作好充分準備的情況
下,使數萬名赤手空拳的群眾沖向持槍的軍警,其結果就不能不是悲慘的。
一想到每次發動反日運動都要付出無數犧牲並遭到失敗,我就氣得連覺都睡不著。這種
失敗使我熱血沸騰,更加堅定了我要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光復祖國的意志。
我懷著這種思想和激情,決心有意義地過好華成義塾時代,以不辜負父親的遺訓、鄉親
的願望和民眾的期望。
華成義塾是以培養獨立軍幹部為目的而于1925年初建立的,是正義府屬下的二年制軍
事政治學校。
獨立運動者和愛國啟蒙活動家們認為,民族復興的出路在於培養實力,便在建立一般學
校的同時,還積極努力建立以培養軍事人材為目的的武官學校。在他們的努力下,在滿
洲各地建立了新興講習所(柳河縣)、十裏坪士官學校(汪清縣)、小沙河訓練所(安圖
縣)、華成義塾(樺甸縣)等許多武官學校。
在高立武官學校的活動中,梁起鐸、李始榮、吳東振、李范奭、金奎植、金佐鎮等獨立
運動的重要人物起了中心作用。
華成義塾的招生對象是正義府下屬中隊中選拔的現役軍人。上面往下分配招生人數,下
面就從中隊選拔優秀青年保送。他們學完二年的課程,就按成績授予新的職位派回原中
隊。除獨立軍外,由個別人士介紹入學的青年也有,但很少。所以,有志的年輕人心裏
都想上這個學校。
現在,我在華成義塾時的同學已幾乎沒有了,我已不能和他們一起回憶當年了。
父親生前,我沒有怎麼為自己的前途和家庭生計操心。可是,父親逝世後,對我的前途
問題、家計方面的各種複雜問題,我自然也就不能不關心了。
即使是在由於父親的逝世給我帶來悲傷和苦惱而處於茫然自失狀態時,我也仍然抱著千
方百計繼承父親的遺志,把一生獻給獨立運動的心願,抱著只要情況允許,即使給母親
增加些負擔也一定要升學的抱負,對自己的前途問題深思熟慮了。
父親臨終留下遺言說,要送我念中學。但我家的情況,使我雖然很想升學,但不好開口
說。如果我升學,就要由母親單獨一人承擔交學費這一沉重負擔,可是靠母親給人洗衣、
做針線得到的微不足道的收入,是無法維持貧寒的家計和每月為我交學費的。
父親一去世,當助手的亨權叔也就立即失去了職業。父親留下的藥房也沒有多少藥了。
正在這樣的時候,父親的朋友們勸我上華成義塾。父親臨終給母親留下的遺中有我的升
學問題。當我升學時,要給父親的朋友們寫信,取得他們的幫助,這是父親對母親和叔
叔的最後囑託。
母親遵照這一囑託,給許多人寫了信。在沒有人情相助就連一天也活不下去的刻薄的世
道上,母親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也只好這樣做了。這樣,我的前途問題就不能不在父
親的葬禮結束後成為留在撫松的獨立運動者們的一個議題了。
吳東振對我說,已經給崔東旿先生寄去了介紹信,你就到華成義塾去吧,到華成義塾去
學軍事,會符合你的抱負;光在口頭上說,是不能爭取獨立的,這不是你父親的意志嗎?
你畢業後的前途問題,由我們來負責照料,你就到義塾去努力學習吧。
看來,父親的朋友們是想把我培養成將來接他們班的後備人材的。獨立軍領導人們對培
養後備人材予以關注,重視培養人材,是很好的事情。
我愉快地接受了吳東振的建議。獨立運動者們那麼體貼地為我的前途操心,這種真誠心
意使我真心感謝。他們要把我保送到武官學校去、培養成獨立運動人材的意圖,同我要
把一生獻給祖國解放事業的意願也是相符合的。只有通過軍事較量才能打敗日本帝國主
義,只有懂軍事才能站到獨立運動的前列,這就是當時我的看法。這回能實現這一願望
的途徑展現在眼前了。
我把化成義塾看作是走向反日獨立鬥爭舞臺的捷徑,抱著輕鬆的心情加緊去樺甸的准
備。
外國的某政客曾問過我,主席,您是共產主義者,怎麼入了民族主義者辦的軍事學校了
呢?我認為,提出這個問題是可以理解的。
我入華成義塾是在我還沒有開始共產主義運動的時候。我的世界觀還沒有達到把馬列主
義完全作為自己的信念的那種成熟階段。到那時為止,如果說我學過關於共產主義的知
識,那也不過是在撫松讀過《社會主義大義》和《列寧的生平》等小冊子,不過是據風
聞得知實現了社會主義思想的新興蘇聯的發展面貌,便無限憧憬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社
會而已。我的周圍民族主義者比共產主義者更多;我每次在不同地方念過的許多學校的
老師們,鼓吹民族主義思想的要比鼓吹共產主義思想的多。我們處在命運註定要被新思
潮所取代的、但不可無視其影響力的、具有半個多世紀歷史的民族主義的包圍之中。
義塾有很多英俊有為的青年,它進行政治教育和軍事教育,又不收學費,這使我下定了
到樺甸去的決心。當年,我抱著沒有能力交學費也一定要升學的願望和要繼承父親的遺
志走光復祖國的道路的抱負,因此,對於我來說,不能設想比這更好的教育環境和條件。
老實說,當時我對華成義塾的教育抱著很大的期待。我抱著滿意的心情想著,接受兩年
的義塾教育,就不僅能學完中學課程,還能多學一門軍事。
可是真地離開家門上了路,就情不自禁地一步一回頭了。回頭望望埋有父親遺骨的陽地
村,望望遠遠地送我遠行的母親和弟弟,不由得心情散亂,腳步也覺得沉重了。
想到母親帶著年幼的弟弟們受苦,我實在放心不下。在像撫松那樣的小城市,母親要靠
自己一人的力量維持家庭生活,這在當時的情況下確實是不容易的。
上路的人不要回頭看,我反復咀嚼著母親這段話,定了定心。
從撫松到樺甸,走路有300裏左右。有錢人可以坐有篷的翰林車不費力地往來,可是我
盤費不充足,不可能享受那種福。
樺甸坐落在離松花江和輝發河匯合處五六十裏地的地方,是吉林省管轄的一座山城,在
南滿還是數得著的獨立運動中心之一。當我上路時,撫松的一位獨立運動者擔心地對我說,華成義塾很窮,你會受苦的。獨立
軍的經濟情況都很困難,所以華成義塾的住宿條件也不會太好,可是對我來說,這種困
難是不成問題的。我是從小就穿粗布衣,吃餷子粥長大的,我心想華成義塾再窮,也不
會比萬景台的家更窮吧。
我心裏稍感不安的是:我年紀小,又沒有軍人經歷,華成義塾會怎樣對待我。不過,樺
甸有金時雨,華成義塾又有父親的朋友康濟河等人,這使我心裏有了依靠。
我一到樺甸首先就按照母親的吩咐去找金時雨。他是正義府所屬樺甸總管所的總管。總
管所是一個為轄區朝鮮人的生活提供方便的自治性機構。撫松、磐石、寬甸、旺清門、
三源浦等地也有這樣的總管所。
金時雨是住在慈城郡的時候就和我父親有聯繫的獨立運動者。三·一人民起義後,他在
中國臨江、丹東一帶活動,於1924年遷移到樺甸。他在樺甸城裏開辦了一所碾米廠,
一面籌措獨立運動資金,一面致力於群眾啟蒙活動。
南大街的永豐碾米廠,就是他辦的。他一面執行總管職務,一面經營這所碾米廠,用掙
來的錢給獨立軍提供口糧,還從財政上支援華成義塾和附近的朝鮮人模範小學。
我在臨江的時候就很欽佩金總管的北方人的豪放氣質和剛直性情,非常喜歡他,尊敬他。
金總管也像對待自己的親兒子或侄子那樣真誠地體貼我。
金時雨夫妻正在院子裏收拾雞窩,看到我來了,就發出歡快聲,高興地迎接我。他們家
院子裏雞很多,幾乎每邁一步都要碰上雞。
我由金時雨引路去找華成義塾。
金時雨披上散發著碾米業者特有的米糠味的衣服,把我帶到華成義塾。
華成義塾坐落在輝發河畔。透過刺榆林可以看見滿洲各地到處可見的坡度大的草屋頂和
青磚砌的黑乎乎的牆。校舍後面,隔著操場坐落著宿舍。
校舍和宿舍都比我想像的簡陋得多。可是,校舍簡陋些又算得了什麼呢?雖然校舍簡陋,
只要能學到很多好東西就行。就這樣我把惋惜之情壓下去了。
操場還是寬闊平整的。
我邁著步子,懷著期待和好奇的心情注意地觀察了華成義塾的全貌。
我想起了我家住在八道溝的時候,有一年在寒冷的冬天吳東振皮帽子也沒戴,到我們家
來跟我父親商量建立華成義塾的問題。
我作為新生來到這個義塾觀看校舍,心情十分激動,不能平靜。
中年的塾長在他的房間裏迎接了我,他就是義山崔東旿先生。他身材短小,前額寬廣,
給人以良好的印象。
義山先生是世稱33人的三·一人民起義主導人之一的天道教三世教主孫秉熙的門生。
他從孫秉熙辦的講習所結業後回到家鄉義州開私塾,教育天道教徒的子弟,以此開始了
獨立運動。他也參加過三·一運動,後來流亡中國,建立了天道教宗理院,在流亡同胞
中開展愛國的傳教活動。
塾長說,他沒能參加我父親的葬禮,是平生的遺憾,表示非常痛心。他和總管回憶我父
親,談了很長時間。
那天崔東旿先生對我所作的訓誡,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成柱來我們義塾,正是時候。獨立運動迎來了需要英才的新時期。洪范圖、柳麟錫式
的蠻幹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要戰勝日本鬼子的新式和新式武裝,就需要有我們自己
的新式戰法和式武裝。這個問題要由誰來解決呢?正應該由像成柱這樣的新一代來負責
解決呀!……”
塾長先生另外還說了很多足以為訓的話。他再三強調說食宿條件不太好,並鼓勵我,雖
然有這樣那樣的困難,但要展望朝鮮獨立的未來,忍受下來。最初的印象就使我覺得他
是一位性情溫和、具有驚人辯才的人。
那天,金時雨家張羅我吃晚飯。飯菜雖然簡單,但可以看出主人夫妻的真誠,我跟屬於
父親一代的人對坐在飯桌前,心裏無限感慨。
圓飯桌一角還放著一瓶米酒。我以為金時雨為了飯前喝一杯而拿出來的,可是沒想到他
斟了杯遞給我。
這太使我不好意思了,我急忙搖了搖雙手。我生來第一次受到大人的待遇,使我手足無
措。父親葬禮時,張哲鎬看到我太悲傷了,就敬我一杯酒,但這不過是我作為喪主受到
的待遇而已。
可是,金時雨卻完全把我當作大人來對待。他對我說話把階稱也提高一級。
“聽說你要來,我就更想念你父親啦。所以我叫老伴準備了一瓶酒。你父親來樺甸,每
次都在這飯桌上喝我敬的酒。今天,你就替你父親接這杯酒吧。從現在起,你不就是家
長了嗎?”
總管這樣說著,親熱地向我伸出了酒杯,可是我無法輕易接過那酒杯。雖然是不足一握
的小小酒杯,但是它有著無法估量的分量。
在金時雨把我當作成人對待的席上,我感覺到了應當為祖國和民族像大人那樣處事的嚴
肅使命感。
他說,金亨稷先生臨終前給我寫信,囑託我好好照顧你,所以我有義務遵守這一囑託。
無論在撫松還是在樺甸,我父親的朋友們都對我充滿誠意。我想,他們是為信守同我父
親的情義而這樣做的。當時,就這種誠意和情義,我想了很多。這一情義包含著父親一
代人希望新一代為祖國的獨立而獨當一面的殷切期望。這個期望,使我感到自己作為朝
鮮的兒子、新的一代的重大責任。我下定決心,把父親的遺訓銘刻在心,搞好學習和訓
練,不辜負民眾的期望。
從第二天起,我就在華成義塾開始了生疏的軍官學校生活。崔東旿先生把我帶到教室。
學員們看到我,都覺得新奇,來了個小獨立軍。看來,他們好像把我看作在哪個隊跑過
腿的孩子兵。
在40多名學員中,看不到一個像我這樣年紀小的學員。大部分都是20歲上下的青年人,
其中還有長了黑茸茸的鬍子的孩子他爹。都是些我的兄輩、叔輩的學員。
塾長一介紹,學員們一齊鼓起掌來。
我旁邊的學員叫朴且石,是從一中隊來的。每次開始上課,他就把嘴帖在我耳邊簡短地
告訴我,進教室的老師的經歷和個性特點。朴且石給我介紹的他最尊敬的教員是軍事考官李雄。李雄是正義府的軍事委員,據說他
念過黃埔軍官學校。當時,只要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大家都認為是了不起的人物,推崇
備至。他說,李雄的父親在漢城經營一家大藥房,父親給他寄來很多人參吃,缺點是有
點官僚氣,可是他博學多聞,多才多藝,很受學員尊敬。
朴且石介紹說,華成義塾講授朝鮮歷史、朝鮮地理、生物、數學、體育、軍事學、世界
革命史等課,還找一塊紙給我寫了義塾的作息時間。
我同後來在進行武裝鬥爭時給我心上留下難以癒合的創作的朴且石的關係,就是這樣結
成的。後來他走上了邪路,可是在華成義塾的時候,他和我就像親骨肉一樣親密無間。
那天下午,原屬六中隊的崔昌傑帶著十多名同學到金時雨家來見我。看來,他們對我的
初次印象很好。因為我年紀那麼小就入了學,他們好像起了好奇心,想跟我交談交談。
崔昌傑頭上有個很大的傷疤。寬寬的前額,濃黑的眉毛,真像個男子漢。身材高大魁梧,
長得挺好看,要是頭上沒有傷疤,就可以被稱為美男子。他的言談舉止有一種吸引人心
的灑脫感。初見面,他就在我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聽說成柱只有14歲,可是看起來比年紀早熟得多。你小小年紀怎麼過獨立軍生活的,
又怎麼入了華成義塾?”
這是崔昌傑的第一個提問。他好像見了長期在一個屋頂下生活和建立了友情的十年知己
一樣,嘴邊始終掛著微笑,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的臉。
這簡單地照實回答了他想知道的問題。
一聽說我是金亨稷的大兒子,他們就以驚喜和羡慕的目光看著我,更親熱地對待我,他
們想知道我所體驗的祖國的現實,從各方面提出了許多問題。
稍後,我向崔昌傑問了他在獨立軍時的生活。
他首先談了頭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他摻和著笑話,談得有聲有色,真是一個詼諧的人。
他說話的特點是總把自己放在第三人稱的地位上。本應該說“我這樣做了”、“我受騙了”,
可是他偏說“崔昌傑這樣做了”、“崔昌傑受騙了”,引得對話對方不由得發笑。
“那是崔昌傑在梁世鳳手下當兵時的事情。有一次押送在開原抓住的一個密探,途中在
一個旅店歇腳,那懶散無比的崔昌傑竟然放著密探,打起盹兒來,走了幾十裏路累了嘛。
那個密探就趁機解開繩索,用斧頭在崔昌傑的頭上敲了一下,溜之大吉了。幸虧那傢伙
沒打中要害。崔昌傑頭上的‘勳章’就有這麼個令人寒心的歷史哪。人要是精神鬆懈就
會像崔昌傑一樣了。”
我跟他開懷暢談一兩個種頭,我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我在青年時代結交了千百個朋友,
可是像崔昌傑這樣把自己放在第三人稱的地位上說話說得有聲有色的詼諧的人,還是頭
一次見到。
後來,通過生活,我更具體地瞭解到他的經歷。他的父親在撫順開了一家小小的旅館。
他希望兒子幫他經營旅館,可是崔昌傑卻說要爭取祖國獨立,離家參加了軍隊。他在獨
立軍的時候,他的祖母多次去三源浦,想讓孫子回心轉意,可是,崔昌傑每次都沒有答
應,他對祖母說,國家都亡了,怎麼能守著自家旅館不動呢。
除了崔昌傑、金利甲、桂永春、李濟甯、朴根源、康炳善、金園宇外,我還認識了許多
立志參加反日運動從南滿和國內各地來到華成義塾的青年。
每天一到下午,他們就來金時雨家找我談話。那麼多的朋友都來找我,我又感激,又驚
奇。就這樣,我從開始就同比我大5~10歲以上的年長者結交了。這就是我在青年學生
運動和地下革命活動時期的戰友有很多年長者的原因。
我在華成義塾讀書的頭幾天就瞭解到,義塾的經濟狀況比撫松的獨立運動者說的更為艱
難。在華成義塾,可以算作財產的,只有舊桌椅和幾件體育器材。
但是我的抱負仍然遠大。雖然校舍狹窄,黑乎乎的破陋不堪,但在這腐朽的草屋頂下成
長的青年們多麼可靠啊!華成義塾雖然沒有錢,但擁有許多英俊有為的青年,在這一點
上,它可以說是富翁了。
這比什麼都使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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