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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共產國際特派員
l 933年4月，正當我們在遊擊根據地同左傾偏向作鬥爭的時
候．童長榮領著一位穿大布衫子的客人來找我。這位中年漢子，穿
著樸素，舉止文雅，離老遠就微笑著，把一隻手舉到頭預．向我
打招呼。他走近前來，眼裏充滿高興的神色，使我甚至誤以為他
是位老相識。
握手時，我才看清他的面孔很生。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
這位紊不相識的來客是我的老朋友。所以，我也微笑著，親熱地
迎接了他。
這位謎語般的客人就是共產國際特派員(巡視員)潘省委
(潘是他的姓，省委卻不是他的名字，而是滿洲省委委員納簡稱)。
人們大都叫他老潘，就保管魏拯民叫老魏一樣。中國人有這樣一
種好禮節：稱呼年紀大或受尊敬的人時，在他姓前都加一個
“老”字。對潘省委，宜呼他的本名李起東，或叫他的別名潘慶由
的人是很少的。
潘省委是滿洲地區的共產主義者們所熟知的署名革命家和党
的活動家。
最先向我提起潘省委的是王潤成。九·一八事變後，活省委
在寧安縣任縣委書記的時候，王潤成是他手下的宣傳委員。王潤
成說，他在寧安縣委擔任宣傳委員，是播省委要他他的。他認為
這是他莫大的光榮。據他說．潘省委畢業于黃埔軍官學校．先後
參加過中國的武昌起義和北伐戰爭，也曾到蘇聯去學習過，還曾
當過綏寧中心縣委的書記，是個很能幹的老幹部。王潤成說，他
曾不止一次地為潘省委對人的深厚感情和銳利的洞察力所欽佩。
王潤成對潘省委的尊敬確實是非同一般的。
削4，我聽了他的話，為我們鄰近有潘省委這樣優秀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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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進行活動，感到格外的高興。
此後，崔成淑、起東旭從北滿來，又給我講了潘省委的事。崔
成淑說，鼓勵她到汪清來的就是潘省委。她還津津有味地講了在
潘省委的領導下，在寧安舉行五一節示威遊行時的情景。
也許是因為有這種緣由吧，我同潘省委很自然地談起了王潤
成和崔成淑。
“從寧安來的崔成淑同志好吧?”
我們的交談，是從潘省委酌這句問話開始的。這話使我很受
感動，因為它使我想起了崔成淑說的話：潘省委的突出優點是對
下屆人員的關懷。
“她很健康。剛剛從北滿來，就當選為大江清蘇維埃的代表。
現在，她被選為小任清區婦女部的委員，忙著做婦女會的工作。”
“她來到這兒，還騎馬嗎?”
“聽說她騎馬，可是沒看見道。”
“她決小要做一個革命軍的騎兵
常勇敢而又頑強的姑娘。”
“這麼說，我們汪消人可撿了大便宜。你們北滿故了她，不後
悔嗎?”
“後悔?有什麼後悔的：她的家屬都在北滿，可是我勸她到東
滿來。者實說，在滿洲這個地方，革命鬥爭的中心是間島嘛。所
以，我跟她說，要想好好幹革命，就到汪清去吧，那裏有人民當
家作主的根據地；我對間島飽很大的期望，我自己也很想到那邊
去工作。”
潘省委讚揚東滿地區是朝鮮革命的主要策派地，我心裏面很
感激，也感到慚愧。我不免擔心，他目睹了遊擊區裏發生的左傾
盲動行為，會有什麼樣的印象7當然，他的政治信念如何，政策
觀點與立場如何，對我來說都還是未知數。即使他是個政治視野
開闊、鬥爭經驗豐富的人，也不能因此就肯定他馬上會無條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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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到反對左傾偏向的立場上來。
不過，我很重視王潤成和崔成淑對他的評價。他們曾多次強
調過，潘省委對待下屬絕不抱成見，對每一件事，都根據自己的
主見處理得慎重、穩妥，是一位很老練的幹部。我對他的第一個
印象、也是很好的。
頭一天，我們的談話只限於一般的寒喧，約好改日再深談。不
料敵人的幾千名“討伐”軍已在波浪式地向我們沖來，為了擊退
敵人的進攻，我不得不帶著隊伍上了戰場，心裏想，共產國際的
持派員來的真不湊巧。
“那麼．我也跟著部隊到戰場上去，給我一支破槍好啦。”
潘省委說。來到東滿．不看看打仗，就沒有共產國際特派員
的面子了，而且會為此後悔一輩子的。“你就允許我參軍一天吧。”
說著．他就要跟部隊走。
“老潘同志．子彈可不認得共產國際特派員啊
會多著呢，今天就休息休息．消除路上的疲勞吧。
我說服了潘省委，就奔戰場去了*
敵人從三面包圍了小汪清遊擊區．一連三天向我們猛攻。我
們開展頑強的防禦戰，訂掉了敵人的氣焰，殺傷了大批敵人，並
迫使他們丟下數百具屍體逃跑了。一股敵人利用春天的濃霧，從
關門拉子(石門內)和尖山兩個方向俏俏地訂入遊擊區，沒想到
兩股敵人相遇。演出了一場自相殘殺的醜劇。敵人這場自己打自
己的戰鬥，一度成了小汪清人們談論的話題。潘省委聽了也捧腹
大笑。
潘省委的到來，在汪清人們當中引起了不同反應。那些把建
立蘇維埃政權的左傾路線當作共產國際納施政方針．對共產國際
的指令唯唯諾諾，叫打噴嚏就不敢訂呵欠的人，以為巷潘的出現
是個絕好的機會，肯定會支持他們的立場，會給提出建立人民革
命政府路線納入扣上右傾的帽子，嚴懲他們，不准他們再拿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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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問題惹事生非了。同時，許多批評蘇維埃路線是左領路線．一
向主張根據人民革命政府路線建立新型政權的人，也以為他們反
對蘇維埃路線的立場會遭到老潘的否定，以至於會受到共產國際
的處分。他們抱著這種失敗主義的情緒，密切地注視著潘省委的
動向。他們當中的多數人還預言說，潘省委的出現，會給剛剛開
始擺脫蘇維埃左傾路線的遊擊區，造成更複雜的形勢。前一種人
預先唱起了勝利的凱歌，後一種人卻在心中打開了失敗的鼓點。他
們之所以採取這種態度，是因為兩者都認為共產國際的威望稿權
力是絕對的。在他們的眼裏．共產國際儼然就是一個令人望而生
畏的國際“大法院”，既可以宣佈一個黨的解散，也可以判定一個
人的罪過，可以拯救也可以斷送一個革命者的命運。
潘省委的到來，使遊擊區的空氣變得十分緊張。我也時刻感
覺到達一點。
我們以不符合共產國際思想的人民革命政府路線取代了蘇維
埃路線，批評蘇維埃實行的政策是左傾盲動行為。對我們的這種
做法，沼省委會採取什麼立場呢?這是我們十分關心的問題。
我倒認為，共產國際把持派員派到左傾路線您意妄為、人民
群眾怨聲載道的東滿來，是對革命有益的好事。因為，在主張建
立蘇維埃政權的路線和主張建立人民革命政府的路線相對立，各
自論證自己路線的正確性的情況下，潘省委的出現，必然會導致
其中的一條得到支持，另一條被否定的局面。
直到這時。還沒有任何一個人做出保證，說共產國際會支持
我們的立場。但是，我決心要向老播提出意見，批評共產國際滿
洲省委等各級組織溫發不符合遊擊根據地實際情況的指令；並且
為糾正在執行蘇維埃路線和進行反“民生團”鬥爭的過程中出現
的極左傾向，如果有必要，還準備跟老潘開展一場理論鬥爭G至
於受什麼處分或制裁，我根本就沒有想過。一句話，我認為分清
是非的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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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好像有些心懷不滿的同志向共產國際提出了申訴，要
求扭轉東滿的事態。共產國際可能在研究了這些申訴之後，鑒於
東滿地區聚居著朝鮮人，才派老潘這位朝鮮人來的。後來，老播
也證實了共產國際曾收到過那樣的申訴信。
小汪清防禦戰結束後，渴省委來找我。他的神情，沒有初次
會面那樣開朗。他臉上微笑著，心裏卻裝滿了憂愁。我看出他在
極力掩飾自己的心情，意識到他終於面對不同的政治哲學錯綜交
織納嚴酷現實，走入了一個十字路口。看來t他好像就路線問題
跟童長榮發生過衝突。
我安排老浴住在李治白老人的家裏，那是馬村員寬綽的房子。
就在這一家的外屋，我同他暢談了十多天。
潘省委會講一口流利的中國活。他一開始就用中國活跟我談，
我自然也就用中國話和他談話了。我們主要是在夜裏稠早展談，因
為白天我要指揮部隊，沒有多餘的時間。他也一樣，白天到處轉，
忙著瞭解遊擊區的情況。
常住外鄉的人都會知道，寄人茁下的處境，雖有很多不便，但
它能使同房客們建立起無比親密的關係，在這種關係中所作的交
談多麼饒有風趣。我同播省委，在這十幾天裏，也建立了彼此生
死與共的友情。
潘省委比我大二十多歲，他鬥爭經驗豐富，本是久經考驗的
老革命家*但他對我不擔架子，更不為年齡懸殊而有所隔閡，同
我交談一直是同志對同志的態度，可謂肝膽相照，熱情招待。
開始．避開與革命實踐有關的公式化的話題，互相介紹各自
的歷史。我講完自己的生平，潘省委就接著談自己的經歷，然後
又你一句我一句池為自己做補充．或者發表各自的感想，一直談
到天亮。
他聽說我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被捕四次，坐過牢房
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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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蹲監獄．你是我的老前輩了。”
他說他也在哈爾濱坐過牢，因為組織了五一節大示威遊行，寧
安縣委遭到了嚴重的摧殘。由於“滿洲國”當局的殘酷鎮壓和日
軍約“討伐”，革命組織被破壞殆盡，黨員和骨幹分子都跑散了。
他認為，這是在黨的隊伍迅速壯大，党的活動蓬勃開展的時候，勝
利沖昏了頭腦，思了眩暈症的結果。不過，他也承認，五一節示
威的教訓，成了以金海、李光林為隊長的寧安遊擊隊得以組建的
政治動因。
‘人們被抓到監獄裏挨了幾頓打，才有所醒悟，認識到我們的
示威是一場組織得不好的不合時宜的示威。本應該讓組織更深地
隱蔽到地下去，開展武裝鬥爭。可是連黨員都調出來．跑到縣城
大街上搖旗呐喊了……”
每當提到這件往事的時候，潘省委總是生自己的氣，同時連
聲貸揚我們組織的反對鋪設吉會線鐵路的示威鬥爭。他對別人的
功績，一向給予公正的評價，極力表示讚揚；但對自己做的事，卻
總是一味菲薄甚至虛元主義地加以否定。
． “你前幾天才滿二十一周歲，說明你的年紀比我小一半，可是
坐牢方面你是我的前輩，在整個人生航道上，你也是我的前輩。”
他聽完我的經歷，這樣說道。
這使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潘同志，你老這樣捧我這個年輕人
兒嗎?”
他像俄羅斯人似地張開兩臂，聳了聳肩膀。
“你要知道，在我對你的評價裏，有著我對自己的一生所感到
的不滿。我是個對自己的一生深感不滿的人。我已經四十三歲了，
可以說好時光都已經過去了。可是沒有一件值得拿出來誇耀的事，
這不是很糟糕嗎?”
“你太謙虛了。你的一生，既經歷了南方的配暑，也經歷了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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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的嚴寒。有過歡笑，有過煩惱，也有過眼淚。坦率地說，我不
大喜歡過分貶低自己的人。怎麼能說過了四十歲就再沒有好時光
了呢?”
我這樣批評他，他也並不介意。我是覺得他過於貶低自己了。
且不說他在中國南方進行的活動。光說他到北滿以後，就厲任寧
安縣委、綏寧中心縣委的書記，還對寧安遊擊隊起過催生作用。他
的這些功績決不可低估。綏寧中心縣委，是把穆棱、寧安、東寧、
密山等縣委合併起來組成的規模相當大的縣委。有一個時期還曾
有消息說，他將技提升為共產國際和滿洲省委之間的聯絡機構
——吉東局——的負貴人，不知後來落實沒有。即使不提這一點，
單從共產國際把他調去，任命他為持派員來檢查和指導東滿地區
的工作這個事實來看，也不難看出他是一個有威望的領導于部。
我同他的談話，隊自我介紹轉到了有關共同關心的現行政治
問題的通報和意見交換。
我們談的頭一個問題是關於共產國際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
問題。這個談話，對我非常有益，因為我雖然跟共產國際的聯絡
站有聯繫，但一直沒能同他們開誠佈公地深入交談過。
我向潘省委介紹了朝鮮共產主義者為執行共產國際的決議而
做出的努力，然後說明了我們對共產國際的路線和指示所持的立
場和態度：
“我們認為，共產國際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很好地發揮著參
謀部的作用。過去，共產國際把全世界共產主義者團結在一個國
際性的聯合機構裏，在反對帝國主義、爭取和平和社會主義納鬥
爭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們清楚他認識到共產國際是在共產主
義運動中履行中央集權制職能的國際中心。我們抱著這樣的認識．
今後將一如既往，忠於共產國際總的章程和路線。可是，潘同志，
請恕我直言，我們對共產國際的某些做法，是有話要說的。”
我的最後一句話，立刻在他的臉上激起了緊張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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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該怎麼理解?或許是有什麼意見?”
“是阿，說是意見好呢還是說不滿好呢?反正我早就有話想服
共產國際說一說的。”
“不管是什麼問題，就在這裏痛快地談談吧。”潘省委好奇地
盯著我說。
我想今天這是個好機會，可以毫無顧忌地談我們早就想給共
產國際提的問題了。
“我們對共產國際宣佈解散朝鮮共產黨，感到十分遺憾。我並
不想袒護宗派。宗派也不單單是朝鮮共產主義者當中才有的，用
馬鈴營刻圖章的邏有印度文那共產黨和其他一些黨，不是嗎?”
我這麼一說，潘省委的臉上閃過了驚詫而並非緊張的表情。看
來，我這句話，對這位飽經滄桑的人是一支沒有預料到的利箭。
“你把朝鮮共產黨的解散看做是恥辱、對共產國際的決定表示
遺憾，對這一點，我不是作為共產國際的待派員，而是作為跟金
同志一樣的一個朝鮮共產主義者是有同感的。不過，這裏有一點
需要弄明白，那就是，朝鮮共產黨解散了，而印度支那共產黨卻
沒有解散，今天依然存在，是什麼原因呢?那是因為胡志明這樣
出類拔萃的人物作為印度支那的代表穩坐在共產國際裏的緣故。
然而，朝鮮共運隊伍中，當時還沒有能夠贏得共產國際承認的出
類拔萃的人物和領導核心。”
潘省委認為，黨被解散的根本原因之一，在於沒有傑出的領
導人和領導核心。他的話，對我這個一直認為黨被解散的首要原
因在於派別鬥爭的人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衝擊，沒有能夠贏得共
產國際承認的世界性領導人，因而未能阻止朝鮮共產黨的解散．這
是潘省委式的合乎邏輯的分析和發現。
其次，我們還就朝65革命的實踐問題進行了有意義的探討。
潘省委說，在朝鮮共產黨結束了自己的存在，大多數黨員都
亡命海外，不得不過著寄人留下的生活的情況下，朝鮮共產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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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應消沉下去，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努力重建自己的政黨。
“我認為，朝鮮人必須建立自己的共產黨。這不是因為我是朝
鮮革命者才這樣說的。如果因為朝鮮共產黨被宣佈解散，朝鮮納
共產主義者們就以為連重建黨的可能性都永遠被剝奪了，那就無
異幹自殺行為了。朝鮮人建立自己的黨，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的
正當權利。寄人籬下，只可忍受一兩年，總不能永遠依附別人道
日子吧。”
潘省委提出的朝鮮共產主義者應當重建自己黨的主張
們在卡倫通過的建黨方針是完全一致的。
我從他的話中得到了力量。
“對：朝鮮人不努力重建自己的黨，就等於放棄朝鮮革命。我
認為應當這樣看問題。我們不能做那種看房東的眼色行事、得過
且過的庸人。從這種立場出發，我們在三年前就提出了先建立基
層組織．再逐漸加以擴大、加強的自下而上的建黨新方針，並建
立了叫做建設同志社’的黨組織。”
我詳細地介紹了建立第一個黨組織的歷史背景和從建立到擴
大的過程中親身體驗的種種事情。
潘省委神情專注地聽了我的話，說道：
“如果說我是個空想家，那麼你就是個徹底的實踐家。總之你
很了不起。可是休看，朝鮮共產主義運動中派別太多，的確是個
問題。所以嘛，不要承認那些搞派系的傢伙．一定要吸收年輕人，
從頭刀留著宗派．什麼事也幹不成。不少宗派分子當了日本鬼
子的走狗。沒有當走狗的人中，有不少鬧宗派已經積習難改．他
們根本不想搞革命，只熱中于爭奪領導權。要同宗派作鬥爭，我
們就要搞好反日鬥爭。在鬥爭中壯大了隊伍，形成了核心，就具
備建黨的條件了。”
他的話使我大為振奮。當然，這並不是我們頭一次聽到的新
鮮話。以沒有受宗派主義影響納新一代青年來建黨，是我們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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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的基本方針。
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無論如何要以朝鮮人組成一個核
心，團結胡鮮人來建黨，完成解放祖國的大業。
我同潘省委就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問題、共產國際問題、在朝
鮮建黨的問題進行了討論，並取得了完全一致的看法。這是件令
人感到欣慰的事情。
我們的談話很自然地轉到了問島人民所關注的蘇維埃問題。
坦率地說，當時我的心情是很願意聽一聽潘省委對人民群眾敬而
遠之甚至唾棄了的蘇維埃政權有何看法。
“老浴，你頭一次到間島來，看了遊擊區，有什麼感想舊?”我
這佯閒聊似地提出了問題。他卻一聲不吭．嘩啦嘩啦地解開上衣
紐扣．掀開衣襟露出了前因。然後，突然提高嗓門，講出了對遊
擊區的看法：
“首先，我願意向在這荒涼偏僻的大地上建立了遊擊區這樣一
個新天地的間島人民和革命者，表示敬意。間島人的確做了很多
工作，也吃了不少苦。然而，我不能不指出，在這麼好的新天地
裏，卻遊蕩著不受歡迎的幽靈，這是令人萬分遺憾的事。”
我聽了播省委激情的語音，感到他此刻非常激動。
“幽靈?你指的是什麼?”我問道。
他從李治白老人端來的煙盒子裏抓出一把味道很濃的旱煙，
開始卷起了一支很粗的煙。
“我指的是主張建立蘇維埃政權的左傾路線。這個左傾路線，
正在推倒間島人民好不容易築起來的寶塔，我怎麼也不能理解，為
開展滿洲革命打過先鋒的間島共產主義者，難道會喪失理性到這
種地步嗎：”
“老實說，為這個左傾路線，我的頭髮都快要白了。”
“人們怎麼會變得這樣遲鈍啊2我跟他們談話，發現他們對俄
國的蘇維埃政權也完全是門外漢。童長榮同志是個富有鬥爭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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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溫和的人嘛……是啊，疏忽也該有個限度。有人給共產國際
寫信提出申訴，不是偶然的。這期間，你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
潘省委以深深同情的目光望著我說道。
“如果是我一個人，再苦又有何妨。只是因為左傾路線飛揚跋
啟，人民群眾不能揚眉吐氣地過日子，心裏准過罷了。”
潘省委像跟准出氣似的，哨唉地噴著煙。
“我認為不幸中的萬幸是，產生了建立人民革命政府的路線。
它在這塊左傾路線不受任何人歡迎而又橫行霸道的荒涼大地上，
挽救了處於危機的革命，得到了遊擊區人民的擁護。方才、我就
跟童長榮同志說過，金同志提出了絕妙的定義。”
‘那麼，你也支持建立人民革命政府的路線嗎2”
“我不支持的話，能跟童長榮同志那麼說嗎?對人民革命政府
路線，童長榮同志也表示了支持。你曾說，只要是人民群眾說好
的，那就是好的*我看．老童從你這句話裏受了很大的啟發。咱
們都要放下心來大膽地把工作搞得更好吧。”
他突然深情地使勁提了握我的手。
這樣、我們就證實了共產國際對人民革命政府路線的支持。
潘省委接著說，我們用組織別動隊的方法為遊擊隊取得了合
法地位、並且同救國軍建立了聯繫，這是值得大書特書的業績。他
強調說，東滿的革命者今後要繼續保住並擴大這一業績。
他說，我們的人民革命政府路線，同中共提出的民眾革命政
權路線，基本上一致。他還簡要地作了一點說明：一句話，這條
路線，指明了解決以改變路線為中心內容的滿洲問題的戰略任務．
形式上它是以中共中央的名義提出的，實際上它是共產國際制定
的。因此，可以說它是共產國際的意思。衣這方面．引起我們注
意的是關於建立農村政權機關——農民委員會——的思想。農民
委員會要調整農民和遊擊隊的關係、給遊擊隊供應糧食，組織武
裝自衛隊；黨組織則竭盡全力，使雇農和貧農成為農民委員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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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力量，把中農團結在農民委員會的周圍。
這就是說，在政權問題上，共產國際看出了左傾的蘇維埃路
線的錯誤，承認了用新的政權形式取代蘇維埃的必要性，同時證
明瞭我們主張的人民革命政府路線的正確性。
不過，潘省委對農民委員會這個名稱．費了很大心思。他說，
農民委員會比蘇維埃更符合滿洲現實，這是事實6但是，如果只
以雇農和貧農為主，就難以把廣大群眾團結到自己的周圍來。所
以．吸收工人、農民、學生和知識份子等要求反日的所有階層參
加的統一戰線式的人民革命政府這一形式，比它更好*更進步。因
此，他要寫信給共產國際和滿洲省委，表明白己對政權形式問題
的看法。
“名稱嘛，叫農民委員會或者叫人民革命政府，都無關緊要，
只要實行符合人民要求的政策不就行了嗎?能建立人民革命政府
的地方就建立人民革命政府，適合建立農民委員會的地方就打出
農民委員會的牌子，這樣不好嗎?”
我這樣讓潘省委放心，可他還是放心不下。
“總的來說，你的話是對的。不過，政權機關的名稱，一定要
符合人民的心願。不管怎樣，還是應當把這個問題提交共產國際
討論。”
他是否真的給共產國際寫了信，我就不清楚了。
後來，在東滿的所有遊擊區，人民革命政府或農民委員會取
代了蘇維埃政權，工農遊擊隊改稱為反日人民遊擊隊，赤衛隊都
改編為反日自衛隊。
活省委的出現，猶如一股旋風掀翻了遊擊區的舊秩序。我們
從吉林時期起一貫堅持的主體革命立場贏得了國際的支持和鼓
舞，我們提出的所有路線和方針的正確性．又一次得到了完全肯
定。
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們對共產國際所做的事情一概無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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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示贊成，也不等於對它的指令百依百順。我對共產國際是尊
重的，但卻一向是從維護朝鮮革命和世界革命利益的立場上有主
見地對待它的。
在共產國際的戰酪和對具體事情的處理中，我們感到員不稱
心如意的是他們對世界革命的一環——朝鮮納存在和朝鮮革命的
看法和作法。
當俄國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取得了勝利，社會主義從理想變
成了現實的時候，世界各國的共產主義者面臨著保衛十月革命的
勝利成果，並把這一成果擴大到世界各地去的神聖任務。
作為對這一時代要求的回答、列寧於1919年組織了第三國
際。這個共產國際的歷史使命、是在世界範圍內組織和推進工人
階級和彼壓迫人民反對帝國主義壓迫、砸碎資本主義鎖鏈的解放
鬥爭。這是有別於第一國際、第二國際的符合新時代要求的戰鬥
使命。
在共產國際的活動中佔有最大比重的現實鬥爭任務之一，是
擁護和保衛蘇聯。保衛勝利的社會主義陣地，同社會主義事業的
發展有著不可分割納關係；不保衛社會主義陣地．也就不可能在
世界範圍內擴大十月革命的成果。因此，擁護蘇聯成為共產主義
者的國際性口號；將這一口號付諸行動，成為國際共產主義運動
的主要內容，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這一在歷史上不可避免的、迫切需要的關係，卻也招
致了結反共分子相反動的資產階級理論家污蔑按共產國際的指示
進行活動的各國共產黨為“蘇聯的走狗”和“背叛民族利益的叛
逆集團”的言論添枝加葉的後果。
每個國家的共產主義者都應當從中吸取教訓。把自己所承擔
的國際主義義務和民族任務正確地結合起來。共產國際也應當重
視這一點。共產國際要很好地履行自己的使命，就應當在著重於
保衛勝利的社會主義陣地的同時，維護其他國家的共產主義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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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維護在帝國主義壓迫下呻吟的殖民地弱小國家人民的利
植．放心誠意地支持他們的革命鬥爭。
然而，共產國際回避了這一要求。共產國際的某些人．對大
國的革命運動大加張揚，而對小國的革命問題並不在乎，隨意處
理。他們根據各國能在構築保衛蘇聯的國際城牆上承擔多少任務*
來對待各國納革命。因此，他們對待各國革命的立場和態度，是
有很大差別的。
共產國際中某些身居要職的人相理論家散佈了這樣的觀點：
大國的革命運動取得了勝利，鄰近小國的革命鬥爭和獨立運動也
會自然取得勝利。打個比喻，這可以說是大問有水小河自然滿的
想當然的觀點吧。
這種觀點，既使小國的共產主義者脫離了認為革命的主體是
自己和本國人民的力量這樣的自主立場，產生了仰仗大國的事大
主義傾向；又使大國的共產主義者產生了無視小國共產主義者、壓
制小國共產主義者自主活動的大國本位主義傾向。
從社會主義國家的誕生和共產國際的成立這一巨大事變中得
到了很大力量，並把社會主義當作理想、當作燈塔，不惜赴湯蹈
火進行鬥爭的各國革命者，對共產國際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信
賴和純真感情，開始蒙上污垢，達並不是偶然的。
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取得了勝利，’共產國際宣佈成立之後，祝
福並慢慢共產主義的浪潮，以不可阻擋之勢席捲了全球。
在世界各國知名人士中，信仰共產主義的人急劇增加。把共
產主義當作人類獨一無二的未來看待的時代先驅者中，不少人不
分階級、階層和宗教信仰，都幹方百汁地努力同新生的蘇維埃共
和因和共產國際建立聯繫，爭取得到它的幫助。
在我國的民族主義者當中，也有過不少共產主義的信仰者、支
持者和同情者，其中還有基督教、天道教等宗教界的權威人士。
1922年1月在莫斯科舉行遠東人民代表大會時，漢城貞洞監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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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代牧師玄循烈朝鮮耶錦教代表會議的名義出席這次大會．就
是其中的一例。
玄穩是我國著名的牧師．是流亡上海的臨時政府成立時的政
府成員，據我們的人前幾年到蘇聯去從共產國際文庫中查來的資
料瞭解到，玄桅帶著三．一獨立宣言的起草人之一金秉詐和趙尚
經、孫貞道、金仁全、宋秉作等牧師蓋了章的委任狀參加了那個
大會。在俄國共產黨高麗部制定的調查表上，玄循注明自己同在
上海的朝鮮共產黨有關係，還曾於1919年9月到蘇俄停留過三個
星期。他在調查表的“目的和希望”一欄裏，親筆注明“目的是
爭取胡鮮獨立，希望是實行共產主義”。這個檔是我們的同志新
近查到的。
當然，他對共產主義這一新的思潮有多深的理解，思想上的
共鳴達到多大的程度，我們是不清楚的。不過，他對共產國際的
期望似乎是很大的。
流亡J：海的臨時政府的首任國務總理李東輝。也是同共產主
義運動有關的人。他作為高麗共產黨聯台代表會議的代表，被派
往莫斯科向共產國際彙報代表會議的結果這一事實．是廣為人知
的。
天道教系統的革新勢力，泡為同共產國際建立關係作出了積
極的努力。
天道教一世教主崔濟愚的孫子、二世教文崔時亨的兒子崔東
瞄，作為天道教革新勢力的代表人物，以天道教非常革命最高委
員會外務委員長的身份，直接到俄國符拉迪沃斯托克去，為同共
產國際取得聯繫而開展了積極的運動。他寫信給共產國際東方部
的片山潛和印澤遜等許多活動家．要求給朝鮮的獨立運動以支持
和必要的援助。並指出．“貧賤民眾的忠仆天道教“祁“工人階級
的先鋒共產國際”之間的密切聯繫將完全保證東方革命的成功。
崔東減甚至致函當時的蘇聯外交人民委員契切林，請求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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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提供可以裝備十五個混合旅的槍炮、彈藥、炸藥、g6兵裝備和
運輸工具，以組建高麗國民革命軍。天道教革新勢力不顧守舊派
的敵視和誹謗，努力以新的方式開展獨立運動，是值得全民族贊
揚的。然而，蘇聯和共產國際沒有答應天道教革新勢力的這一要
求。
呂運亨(號夢陽)也於1919年前往莫斯科會見了列寧．討論
過爭取朗鮮獨立的問題。
如果說李承晚這個反共分子也曾支持過蘇維埃俄國，恐怕天
下沒有人會相信，然而這是事實。據說，有資料證明，李承晚曾
到莫斯科去要求給於巨額的財政援助，遭到了拒絕。從此，他背
離蘇聯和共產國際、倒向了徹底親美的一邊。
朝鮮這個只有蘇聯領土的百分之一、處處是低矮簡陋的小草
房、人們騎著瘦小毛驢走動的國家，在共產國際幹部們的眼裏，的
確是太寒酸、渺小、不值一顧的。直到我們在滿洲一帶開展抗日
武裝鬥爭的時候，他們對朝鮮的看法也沒有多大的改變。
我感到遺憾的，正是共產國際對小國人民的命運相小國共產
主義者的民族解放鬥爭掉以輕心，置若閹聞。他們的這種輕侵和
冷淡的態度，當然使我們更加堅定了革命鬥爭中牢車地樹立自己
曲主張，用自己的力量爭取民族解放的決心。
我們對共產國際的行事和立場雖然感到不滿意，卻無力反對
或加以糾正。明明知道共產國際的工作部署和已成涸疾的文族主
義的工作作風有可能成為發展朝鮮革命的絆腳石，甚至有可能葬
送朝鮮革命，卻無法加以阻止。這是我感到員痛苦的事。
我們新一代的共產主義者殷切盼望的是，共產國際能夠理解
我們朝鮮共產主義者的這種苦衷，能夠同我們願以自己的力量進
行革命的堅定決心協調起來，採取一致的步調。
當我們面臨這些在革命實踐中亟待解決的錯綜複雜的問題輾
轉反例的時候，播省委到東滿來，是非常令人高興的事。同播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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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的會晤，在我的革命生涯中是一件很有意義的大事。共產國際
裏有理解和支援我們的入是件大好事。要把沒有被宗派主義污染
的人培養成為核心分子．重組朝鮮共產主義運動的隊伍，建立朝
鮮人的党——潘省委講的這些話d給了我特別難忘的印象，使我
在思考和實踐中更加車牢地堅持了自己的立場。如果沒有他對我
的影響相同志式的鼓勵，那麼，在那反“民生團”鬥爭進行得陰
森森的時候，我們是不可能為捍衛朝鮮民族相朝鮮革命而那樣奮
不顧身地鬥爭的。
樸素心是向我介紹《資本論》的先生，尚鈾是教我讀《紅樓
夢》的導師*而潘省委則是使我更加堅定朝鮮人不應忘記朝鮮這
一信念的誠摯的同情者、鼓舞者和支持者。
在我的抗日革命歷程中．像見到混省委時那樣，就朝鮮革命
的命運和路線問題．坦誠、認真、熱烈而又深入池進行討論的，恐
怕只有這一次。潘省委對於革命，是個有自己獨到見解的少有的
理論家。20世紀30年代後半期，我率領大部隊挺進到白頭山一帶
的時候，如果這個人還活著，同我們一起工作的話，在解決朝鮮
革命面臨的困難問題方面，從理論上到實踐上，他肯定會做出巨
大貢獻的。
自從見到了潘省委以後，我更深切地認識到進行革命鬥爭，既
要有實踐家、也必須有能夠引導和駕馭實踐納理論家。
自從在小汪清與潘省委進行了難忘的談話以來，他就成了我
最親密的摯友祁同志。我們兩個人的年紀相差二十多歲，可是在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裏就成了勝於十年知己的至交相同志。這不是
什麼物質的力量或利害關係的魔力使然，我們之所以能夠建立起
像太陽的光焰一樣火熱的友情，是因為我們一日三秋地渴望實現
朝鮮的解放和自由的心願是一致的，是因為我們獨立自主地對待
天下萬事萬物的思想方法和志向是一致的。
決定友情深度的既不是時間也不是言辭。友情不是交往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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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就能加深，交往短暫就一定淺薄的。關鍵在於彼此對人和人的
命運、對本民族和本民族的命運、持有何等的立場和態度。這種
立場和態度的共同點和不同點，既可能使友情大大加深，也可能
使友情趨於破裂。對人的熱愛、對人民的熱愛、對祖國的熱愛，是
鑒別友情其偽的試金石。
潘省委離開小汪清的時候，因為他腿有點瘸，我送了他一匹
馬，我也駒著馬一直把他送到暉穿縣界。我們在路上談了很多。在
十裏坪暫住兩天的時間裏，也對許多問題，諸如國際共產主義運
動問題、同中國共產黨的關係問題、特別是朝鮮革命的當前問題
和將來問題，互相交換了意見，並且訂下了永遠攜手前進的誓約。
當時的情景，是可以寫成一部長篇小說的好素材。十裏坪就
是有李範災力、計程車官學校，還有來此避難的吳仲和一家的地方。
最後播省委還向我吐露了他家庭生活的秘密。他有年紀比他
小一半的年輕妻子，名字叫吳英玉還是叫吳朋玉，我已記不清了。
我問潘省委說．你過四十歲才成家，是什麼原因?
“呵呵，還有什麼原因不原因的，就是因為我不夠做一個好新
郎的材料，姑娘們部從我的身旁溜了四。哪個姑娘肯把愛情獻給
我這個販子啊c要不是我家那個吳氏夫人，我這個人淮成不了家，
變成彎腰駝背的老頭子了。”
強省委笑著說道。我看他就是為了貶低自己而生的人。
·我心中深深地同情他在不惑之年才得到了愛情。
“我看那位吳氏夫人相人真相對了。聽說她是個非常漂亮的美
入，你得到晚來的愛情，一定是很甜蜜的吧。”
“其樂無窮哩。可出奇的是，不是我先向她求婚，而是她先對
我表白了愛情。反正，這個晚來的愛情，的確是甜蜜無窮叼：”
“聽說，北滿的人都很羡慕你呢。”
“可是，為了男子漢世界的威望，我勸你千萬不要做我這樣的
遲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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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說不定我也要當遲到生呢。因為這可不是隨心所欲
的事啊。” — ·
在十裏坪一塊草地上，我們還這樣愉快地說過笑話．友情也
隨之更深了。
潘省委說．在汪情沒待多少天，可是對這個地方有了很深的
感情，捨不得跟我分手。他是要去渾春與和龍的。
“休給我的印象、會一輩子留在我的腦海裏。這次到汪清來認
識了金日成同志，非常高興。”在越過汪請、揮春縣界時，他嚴肅
地握住我的手，眼裏咆著淚水．這樣說道。
“我的心情也一樣。這回認識了潘同志，是我的幸運。說真的
我真捨不得與你分手啊。”
“我何償不是呢。這次工作一結束，我也要帶著妻子到東滿來，
服你攜手合作。我覺得我已經過時了，有點陳舊了……希望你做
一個朝鮮的鑰志明’。”
播省委說完這句話就走了。他沒走多遠，又回過頭來、把手
舉在頭頂上向我揮動。我看著他那跟頭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的動
作．不知為什麼，葛地感到幾天裏流逝了很多歲月，而他臉上的
每個細微部分留給我的印象．都像幾十年前就已經熟悉了似的，
此時此刻，一陣依依惜別的情感像一股熱流湧上我的胸口。我
們相識才不幾天，他就走了，我為什麼如此感到孤獨和悲傷呢?他
雖然在微笑，但不知怎地，我總覺得他的笑容是淒涼的，使我感
到不安。要是他不笑，也許我的心情會輕鬆一些．跟我約好要重
新回汪清來的潘省委，到了踩春以後，卻變成不歸之魂永遠倒下
了。
殺害他的是渾春遊擊隊的營政委朴鬥南。這個朴鬥南，在渾
春縣黨委擴大會上討論改變路線問題的時候，受到了潘省委的嚴
厲批評。會議指出他是派系鬥爭的頭子，撤了他的政委職務。後
來，當播省委在他住處寫檔．擔任警衛的隊員們在院子裏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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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獲的戰利品三八式步槍的時候，朴鬥南開槍訂死了潘省委。這
一翅耗傳到汪清來，激起了群眾極大的憤慨。
聽到這一班耗，我在曾同潘省委一起談論過革命和人生問題
的李治白老人家納外間屋裏，鎖上門，流著眼淚，緬懷了烈士一
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