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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行離開迷魂陣的時候,還不到二十人。包括兩個小通
信員和吳白龍等十名警衛人員、金山虎以及在和龍的一個偏僻的
州t當過私塾先生的“煙斗老頭”,這些人就是我率領的全部人馬
了。從官地就跟隨我來的汪清因的一個連,也為了同北滿部隊彙
合而開往依蘭縣方面去了。
我雖然輕裝簡從,但一想到長期的願望就要實現,心裏有說
不出的高興。
“儘快挺進到撫松去吧。到了馬鞍山,那裏會有二團的同志們
在等著我的。以他們為骨幹組建一個所向無故的新師。”這就是我
離開迷魂陣時的心情。 ‘
組建新的師,這是在貫徹我國革命的主體路線方面必須最先
解決的關鍵問題。現在誰也不敢指責或譭謗我們致力於朝鮮革命
了。在我們長期以來探索並鋪設的朝鮮革命的軌道上已經沒有任
何攔路虎了。只要沿著這一軌道徑直向前賓士,就能到達歡慶祖
國光復的戶場,也能到達人民的國家這一新天地。為此,就要制
造出將在這一軌道上賓士的火車頭和車廂.並建立起有力的調度
指揮所。
朝鮮革命的火車頭是什麼?可以說就是我們要新建的朝鮮人
民革命軍主力師。
我們要建立的祖國光復會可以比作是掛在火車頭後面的列車
車廂‘我們立即將要佔據的白頭山則可以說是朝鮮革命的調度指
揮所T。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去落實這項工作。
那時我們構想的新師.並不是只開展軍事活動來壓倒日本帝
國主義軍警的那種單純意義上的師。這個師既要開展軍事活動,又
要作為政治工作隊,具備新的面貌,執行新的任務:挺進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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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區去,把黨組織網路擴大到國內各地,並通過祖國光復會和
其他各種反日組織,領導全體人民權入反日抗戰。當然,這是別
的師也應當執行的任務,但必須有一個站在所有部隊的前列起帶
頭作用的主力師。因此,我將這個新的主力師的待征規定為朝鮮
革命的火車頭。
那麼,該用何種方式組建將起朝鮮革命的火車頭作用的強大
主力部隊呢?
和我商量過這個問題的人,大體上都主張要把分散在抗日聯
軍備部隊的朝鮮青年全都調回來編成一個大集團軍、挺進到白頭
山地區去。有些戰友則積極主張從第二軍所屬各部隊中.特選精
明強幹的遊擊隊員組成主力部隊。這些主張都有一定的道理,但
是,持這些主張的人無一例外地都沒考慮到為反對共同敵人並肩
戰鬥的中國同志的命運和我們的聯合鬥爭的發展前途。他們的出
發點是先組成主力部隊再說。按現在的說法,就可以說是部隊本
位主義了。
最後,我決定把隨我去過北滿的幾百名遠征隊員分給葦河地
區的各部隊,我們則到撫松去,以那裏的第二團的人員為基本成
員,再吸收東病和國內的優秀青年,建立新的主力部隊。
我們離開迷魂陣的時候.王鎔泰把他們襲擊敵木材所繳獲的
二十多匹馬送給我們,說:
“金司令把精心培育的勇士們都分派給北滿部隊.現在單槍匹
馬離去,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請你們騎上這些馬,當做旅伴吧。
看來這些馬是受過訓練的,會有用處。”
我們一行騎著這些馬上了畝行之路。行軍途中曾丟過三匹馬。
那是在休息的時候,我們放這些馬隨便吃草,其中三匹馬走入我
們視野之外的樹林裏去7。我看准附近沒有敵情,便叫通信員放
兩槍。槍聲一響,那三匹馬就從各處直沖我們跑過來了。
我們在一個山溝裏遇到了過去的車廠子遊擊區人民,便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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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馬都給他們用做役盲了。
這年的南下行軍從北滿的小家蹬河山溝出發,到我國北滿的
偏僻山區小白水山溝,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在這次行軍中,讓我
們吃了最大苦頭的,就是從迷魂陣到馬鞍山這段路程。
我們一行人數雖不多,卻到處都有敵人擋路,這就遲滯了我
們的行軍。我們從離開迷魂陣的第二天起,每天都要打一兩次仗,
有時甚至打三四次仗。敵人有時連做飯補衣的時間也不給我們。那
“煙斗考頭”說是飯可以不吃,煙一天也不能不抽。就是這樣的人
有時也整天沒能叼過一次煙斗。可以想像敵我交戰是多麼頻繁了。
到了夜晚,我們才能找個幽靜的地方,匆匆做飯,烤烤濕鞋。
但就是在夜裏也得不到充分休息。因為人員太少,派崗哨也有因
難。一次至少要派一名門前哨、兩名山腳哨和兩名瞭望哨。除去
傷號和護理人員,換崗就缺了人了。所以我也替隊員站過多次崗。
有一天夜裏,金山虎在查崗時發現我在站崗,好像出了什麼大事
似地鬧了一陣。他說司令官太嬌縱隊員了。金山虎一鬧起來,就
很難說服他。於是我抓住他懇求說:
“你千萬不要這樣。你想想那些戰士們。他們白天行軍、訂仗,
晚上又要站崗,該多麼累叼。我替他們站崗,又能站幾個夜呢。只
要到了馬鞍山,人就多了,我就再也不會有替人站崗曲機會啦。”
金山虎看到自己怎樣勸說也沒有用,便無可奈何地離開了哨
所。
我心想:快去馬鞍山吧,到了馬鞍山就會有很多戰友來擁抱
我們,就會得到溫暖舒適的休息處,到那裏,我們就台結束這樣
的艱難困苦了。
雖然我們俄苔肚子,又得不到休息和睡眠,疲于連日的行軍
和戰鬥,但這一希望給了我們力量,使我們鼓起了勇氣。
地處南下行軍路程中間的安圖和撫松,無論哪個山溝或山嶺
都是我所熟悉的,一木一草都勾起我深情的回億。松江、興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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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裏、小沙河、劉家粉房、富爾河、大甸子、柳樹河、南甸子、
杜集洞、萬里河、乳頭山等,都和我的青春時代有著千絲萬縷的
聯繫。闊別多年,重新路上這熟悉的山山水水,我不禁心期澎湃。
我們一行登上了大西北岔西邊山峰的時候,我眼前突然展現
出勾起我無限感慨的奇景。山腳下的小小村莊,是在籌建抗日遊
擊隊的日子裏我喬裝長工做過地下工作的難忘的村於。我腳下的
這座山峰,也是當年我和地下組織員開過無數次會議的地方。的
確.這裏每棵樹、每根草、每塊岩石,都使我不能漠然視之的,感
到十分的親切。
我回憶著往事,向南遠眺連綿不斷的山巒,忽然曾在四年前
宣佈抗日遊擊隊成立的小沙河臺地映入我的服簾。從那個臺地上
再往下走不遠,母親的墳墓就在向陽的山腳下。
沿著這條留有當年閡印的山路,徑直到母親的墓前磕個頭.然
後再到撫松去如何呢?這種深情的迷戀緊緊地纏住丁我的心。
我向草皮琉疏落落的母親墳墓告別,揮淚離開土器店溝,不
覺已經快四年了。四年了,墳頭上草可能早巳紮下根,現在也可
能在枯時間露出新芽了吧。我恨不得馬上飛去把臉貼在那嫩芽上,
同九泉下的母親說說話,師伯是短短的一瞬間也好。一行人都下
山了,我還不知道,呆呆地站在山上。
也許是因為節氣已近寒食,我對母親的懷念就更加強烈了。聽
說,在陽地襯的我父親的墳墓,由康濟河先生一家人每年去兩次
上墳掃墓。可是在土器店溝的我母親墳墓怎樣了呢……
“將軍,您為什麼不下山?”已經下山的崔金山又轉回來,用
驚疑的目光望著我問。
我這才從買想中醒來,向前邁出了步子。
崔金山貼近我耳邊小聲說:
“將軍,您怎麼啦?聽說您母親的墳墓在小沙河,或許……”
在年輕通信員像透視人的內心般的驚人判斷力面前,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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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傾吐自己的心聲了,
“對,我是在想念母親來營……n
‘將軍,那就去探望一下吧?”
“我真想去看看,可是時間不允許呀。”
‘小沙河近在咫尺,卻因為時間緊,就不去探望母親的墳墓,
豈不太那個了嗎?聽說,您還有個弟弟、也在土器店溝呢……”
“即使有時間,我也不能去呀。我母親不希望我那樣做。”
“這就怪了。母親為什麼不希望那樣做呢7”
“我母親留下遺言說,朝鮮還沒有獨立,就不讓我遷動她的墳
墓。今天我不去探望上器店溝的母親墳墓,就是因為尊重她的遺
言。”
崔金山聽了這段話,還是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說:
“難道說去探望了母親的墳墓,就不能實現朝鮮獨立了?遺言
歸遺言,將軍,還是去一趟吧。”
“不,不能。母親生前,我未能盡孝。母親已經去世,但我還
是應該為母親盡一片軍心。您不要再勸我了。再說,我還沒幹出
什麼大事,怎麼能去探望母親的墳墓呢?”
金山虎和吳白權也來勸我去一趟,可是我沒有聽從他們。然
而我的心還是飛到土器店的母親身邊去了。我從心裏向母親敬了
禮。
“母親,我此行實在匆忙,不能到土器店溝去了。母親的墳墓
常年累月風吹雨打.可我沒能在墳墓上添一把土,除一根雜草,現
在重新踏上安圖的土地,我心裏實在不安。這其間,兩個弟弟、我
也沒有照顧好,哲柱去年陣亡,連他的逮骸在哪里都不知道。
“但是,母親,朝鮮革命面前展現出了康莊大道。我準備到馬
鞍山去組建一個大規模的師。我將軍領這支部隊佔據白頭山大幹
一番。我要是不能光復祖國,就遵照您的遺言,決不去探望您的
墳墓。請您相信我,等著我吧。我一定光復祖國,把您的墳墓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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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到萬景台去。。
我們胡馬鞍山加快了行軍步伐。我們對這次馬鞍山之行寄予
很大的期望。所以在林海中出現了形似馬鞍的山的時候,大家都
高興地歡呼起來:“馬鞍山1”
第一個迎接我們的是人參圃。地頭有兩個簡陋的原木房.裏
面空無一人。天剛黑,才在深山溝裏又找到一個小原木房。在那
個有兩三個人避居的原木房裏,我們見到了正在燒土豆吃的一師
政治部主任金洪范。
“二團g6裏去了?”
“這個月初,遠征較河去了。”
金洪範毫不猶豫地回答,這對我來說無異是個咱天露居。二
團不在,這意味著我們從在南湖頭時起就一直盼望組建的主力部
隊就不可能組建了。這就等於我們指望的大樹倒下了。
第二團是從作為獨立團進行活動時起,就以英勇善戰的“高
麗紅軍”出名的清一色的朝鮮人部隊之一。這個團是東滿的延吉、
汪清、和龍等各個遊擊區各選出一個連組成的。部隊的大部分人
員都和我有密切的關係。團長尹呂范、團政委金洛天自不用說,權
水壁、金周賢、吳仲治、金平等團的骨幹分子也都是我們一手培
養出來的。
1935年5月,第二因的戰鬥員們回應我的召喚,來到汪清縣
塘水河子.這是我同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我同他們一起生活了
十多天.組織他們學習和訓練,也教他們訂道仗、他們的進步很
快,並不亞於我率領的部隊的戰鬥員。他們就是把車廠子遊擊區
牢固的防守到最後、創造了“不屈的車廠子”這一新傳說的英雄。
在我們踏上第二次遠征北滿的征途、車廠子遊擊區解散後.第
二團就挺進到南滿,這年年初又經由安因縣乳頭山轉移到撫松縣
馬鞍山來了,原定第二團把指揮部和後勤基地設在馬鞍山,在撫
松地區等我們一個冬季。這就是我們在南湖頭得知的有關第二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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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情況的全部內容。開往馬鞍山的時候,我把遠征北滿的全體
指戰員部分派給了別酌部隊,是因為估計到接收了第二團,就可
以以它為基礎組建一個新的師。
“沒收到我們給二團的信嗎?”
我一到迷魂陣就曾向二團派去通信員,指示他們不要移動,在
在那裏等我。
“沒收到。二團去遠征後,誰也沒來過這裏。”
那麼說,通信員肯定在路上退到了不幸,即使他安全地來到
了,也是見不到二團的。
“二團遠征蚊河的目的和原因是什麼?”
“那我也……”
“他們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沒說。”
“誰帶去的?”
“團長張傳述和團政委曹亞范。”
“都去遠征了,那麼留在馬鞍山的只有你們幾個啦1你們留在
這裏做什麼呢?”
我轉過話題這麼一問,
“那個人參團密營裏有
為了監視他們。”
金洪範競作出了更令人吃驚的回答:
—百多名‘民生團員’,我留下來就是
“什麼‘民生團員’那麼多?人參圃旁邊的原木房是空的呀
“‘民生團’嫌疑分子現在部到臨江螞蟻河方面弄糧食去了
“既然可以去做籌糧工作,怎麼會是‘民生團’呢?”
“總不能讓他們餓死嘛。”
“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嗎?”
“部有證據的。有坦白書、供詞、審訊文件……”
金洪範從幽暗的屋角落拉出一個倍大的檔包裹
“這些都是那種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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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見到二固的同志們,我排除萬難.千里迢迢醛了來。可
是,馬鞍山結我的“見面禮”卻是這個“民生團”檔包裹。包
裹那麼多,放滿了一屋子。
當我面臨的不是歡呼和熱情的擁抱,
滿犯罪記錄的偌大包裹時,我渾身發額,
愚弄的探淵裏。
而是一個雷味撲鼻的裝
好像陷入了被欺騙和被
一聽說“民生團”這個字眼。就令人毛骨依然。現在都什麼
時候了,曾在遊擊區倡狂肆虐的捐反“民生團”鬥爭的魔鬼,還
在興妖作怪,折磨那麼多的人呢:再說,這個破古董般的檔包
裹又怎麼跟到這兒來了呢?
自大荒繳和腰營溝納激烈爭論後,快有一年了。我們在一個
半月前才聽到共產國際下的結論。這個結論的內容,也許還沒有
傳達到達裏。可是,“民生團”是捏造的,這一呼聲響遍東滿大地
已經很久了,以反“民生團”為名的鬼把戲,怎麼到現在還在持
續?這實在是無法想像的。
他們甚至把金洛天這樣的人也都幹掉了
要把那一百多名好端端的人置於死地呢?
我命令金山虎立即向臨江螞蟻河方面派去通信員,把他們全
都找回來。然後我解開“民生團”檔包裹,開始一頁一頁地查
閱那些檔。
我通宵不眠地查閱了那些檔,第二天也繼續看,我越看就
越深地陷入7迷宮。在這些紙張上那麼生動地記述著任何人都不
可否認的嚴重“罪狀”。
“啪”的一聲我把檔合起來了。查問這種檔,是有百害而
無一利的事。如果相信這些紙張,那就只能帶來失去這許多入的
後果。我們不相信不管是什麼墨水都吸收的白紙上的字。
到臨江縣螞蟻河方向去的有“民生團”嫌疑的人們,一接到
我們的口信,就馬上啟程,翻越險峻的龍崗山脈,用兩天時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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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幾百里路程,回到了密營。
我接到他們已到達人參圃密營原木房的報告,便帶著金洪範
去看他們。
我打開了結滿冰花的房門,只見衣著檻樓不堪的人們擠滿了
一屋子。沒有一個人向我行禮.也沒有人作迎接報告,連抬頭望
我一眼的人也沒有,屋裏一片沈默,鴻雀無聲。這的確是一場沒
有激情、沒有歡呼、沒有眼淚的奇持的重逢。我心想:難道他們
被壓制得這樣慘嗎?難道連抬頭看入的權利、向人間好的資格都
喪失了嗎?就是犯了再大的罪、也不能這樣垂頭喪氣,也不能這
樣寒摻啊。
“這其間,你們可受苦了.……”不知怎麼,我喉嚨咬咽,說
不下去了。“我見到了你們,連句問好的話部說不出來。雖然如此,
見到你們,我很高興。我為了和你們見面,從北滿的鏡泊湖畔千
裏迢迢趕到這裏來了。”
對我的寒喧話,沒有任何反應。屋子裏仍是一片沈默.連呼
吸聲和咳嗽聲都聽不列。開始抗日戰爭快四年了。隊員們從沒有
這樣迎接過我。
我接著說:
“我到這裏來,是為了見到第二團的同志們,組建一支新的部
PA、挺進到白頭山去打仗。可是,我來到這裏,聽說,有用的人
都到蚊河方面遠征去了,留下的都是壞人。我查問過你們的‘民
生團’嫌疑文件。從檔來看,你們沒有一個不是‘民生團員’。
我認為.單憑檔是不能對你們做出判斷的。只有聽聽你們親口
說的話,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難道不是這樣嗎?所以,你們要
坦本地說出心裏話。不要害伯、也不要看人家眼色,坦率地說實
話吧。”
我的呼籲,沒有打破厚冰般的沈默。
我問一個坐在最前面的青年:“你充回答吧,你加入了‘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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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是真的嗎?”
他低著頭,猶豫了一會,支支吾吾地說:
“是,是真的。”
我所等待的並不是這樣的回答,而是期望他會捶胸沉淚,大
聲疾呼.說自己不是“民生團”。這個青年的回答.使我大為失望。
我又問一個大個子青年:
“李鬥誅、你說,你加入了‘民生團’是真的嗎?”
這個年輕的排長是江原道春川人,他對日本帝國主義有血海
深仇。他的有大路上有青一決策一塊的傷疤。有一次,我問他是
哪次戰鬥中受的傷。他說那是被狗咬的。
他說那是他十歲時的事。在以粥充饑的麥口期,有一天,他
知道家裏連一勺鹽都沒有了,便上山汀了三捆柴禾到集市去賣,用
這筆錢買了一升鹽。他把鹽袋掛在背架項上,得意洋洋地住回走。
當他路過一個日本人家的門前時,一隻兇惡的狼狗突然撲上來咬
住了他的大腿。故狗咬他的日本該於躲進屋裏,上了大門L1。目
擊者們義憤蟲屑,首音渾身是血的鬥沫到晉家吾雲控告和抗議,大
腿被狗咬掉了一大塊肉,傷口慘不忍睹。人們把他背到醫院,讓
他住了院。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得到醫院的治療,還頓頓吃大米飯。這個
喝粥喝厭了的蓬頭少年,為能吃到大米飯太高興了,生伯傷口愈
合得快。做夢也沒想到這一住院會給他自己和他家裏帶來偌大的
災難。他以為治療費是由狗的主入來討的。
不久後,醫院宣佈,不付錢就不再給他治療了。治療費競要
二十元鐵。每月兩毛錢的學費都交不起、小學只念了三個月就被
開除的窮家孩子,哪有那麼多的錢付醫療費。
李鬥沸的祖父、父親和哥哥輪流去找狗主、員警署和醫院,求
道情,提出過抗議和控訴。可是、哪兒也不理被害者的訴苦、抗
議和控訴。他們說,被狗咬,其責任在於被咬的人。他們都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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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不會替胡鮮人著想的。
到頭來,還是惜來二十元錢付了治療費。這筆債利攝利,兩
年後,把他家祖傳的房子賣掉泡還不清饋。
李鬥沫一家被逼得再也無法在春川過D子了,只得背井離鄉,
踏上了北行之路。債主們發現他家夜裏出走.就一直追到二十裏
外,從鬥沫祖母的包裹裏搶走了他家僅有的家產一匹絲綢。
他家原是李胡王室的後裔,曾住有廂房和下房的八角大瓦房,
還有兒四步”的土地,曾經是眾人尊敬和羡慕的對象。可是現在,
失去了王朝、組國、家園,最後連僅有的一匹絲綢也被搶去,變
得一貧如洗,培上了流浪之路。
在流亡異國的小鬥誅幼小的心裏,激起亡國的悲皮和離鄉的
悲痛的是從元山開往清津的輪船食堂招待員淒涼的聲音,
流亡異國的父老兄弟們,你們的悲哀相痛苦巳到極點t流浪
者的血淚猶如東海海水,可是用歎息和眼淚是打不開活路的,望
大家忍著悲痛,吃一頓用祖國的米和水做的告別飯吧。
招待員的幾句充滿同情的話,使少年李鬥誅喉嚨呸咽。
被日本鬼子霸佔了祖國,失去了家園和故鄉,被迫離開可愛
的祖國山川,少年李鬥誅的心裏充滿了同日本鬼子不共戴天的仇
恨。他下定決心,將來長成大人,決不讓一個日本鬼子甚至他們
的一條狗、一隻貓出現在我們胡鮮的土地上。
李鬥沫還沒長成六人,就扛起搶參加了遊擊隊伍。這樣的人
是決不會加入“民生團”的。然而,他的回答和前一個完全一樣:
“是,我加入了‘民生團’,是真的。”
他的回答和態度、同我去汪清梨樹溝關押“民生團”的監獄
時張獵手起初對我說的話和態度,一模一樣。
我克制著心中怒火,對他說,你如果加入了“民生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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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具體說說,是怎麼加入的.
他吞吞吐吐地照坦白書和供詞的內容,講了一遍加入
團”的經過,他講得那般合倩合理,棍本沒有置疑的餘地。
“民生團”嫌疑分子都一致承認了自己的“罪過”。
我耐心地再次問李鬥誅;
“李鬥誅同志,你因為日本人的狗,欠了儉、罷了家,失去了
故鄉G日本鬼子的一條狗,不只咬綽了你身上的一塊肉,還殘酷
地破壞了和踐踏了你一家十多口人的生活。你因為日本人的狗,落
到了連狗都不如的境地。到了現在,你卻自願投到敵人的懷裏去,
變成了殘害自己同胞、咬自己同志的瘋狗,難道真是這樣嗎?你
連敵人的一碗溝米水都沒撈著喝,卻當了敵人的走狗,難道這是
真的嗎2”
李鬥誅只是掉眼淚,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咬住噶唇嗚咽得渾
身發顫。令人窒息的沈默持續了很久。我走出那個可詛咒的原木
房。新鮮的空氣逐漸消除了我心中的煩悶,·俏了火氣,迷迷糊糊
的頭腦也清醒了許多。
我同那些“民生團”嫌疑分子談話,發現了一個無法理解的
現象。
校敵人拉到刑場的戰士們,大都受到過中世紀宗教刑罰似的
毒刑,但他們對自己於的事也一口咬定說“不知道”。這種果斷精
神在死刑面前也絲毫沒有動搖。但是,他們在與他們一樣的共產
主義者面前,卻對自己沒做的事也說做了,不對的也說是對的。這
應該怎麼解釋呢?
我在林中眩著步,反復琢磨“民生團”嫌疑分子作自戲式回
答的原因究競何在?
那些人都沒有加入“民生團”,這是天不能變成地、地不能變
成天一樣的真理。可是,他們為什麼自己給自己頭上加罪名,說
自己加入了“民生團”.承認自己幹了“民生團”活動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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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呀河的少年朴昌吉、馬村的張獵手也曾把自己的假供詞硬
說是真的,這種奇怪的現象是怎樣產生的呢?
被打成“民生團”增疑分子的時候,起初他們都普照實說自
己沒有加入“民生團”。可是他們的這種實話卻給他們招來了更大
的災禍。真情敵看做是虛假.實話被當傲是欺瞞.坦串被認為是
狡猾。越是老實坦白,捏造的罪就越加嚴重,拷打也就成正比地
加重。
當野蠻的持打和煩惱達到極點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樣的質變
呢7
他們可能陷入這樣的自暴自棄狀態:既然受到了多年來同甘
共苦的革命同志的不信任和虐待,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要
想活,就得丟掉槍,下山去在歸順書上蓋個章,或者當敵人的走
狗。我們名為共產主義者,怎麼能幹出這種背叛行為呢1還是聽
憑處理是上策。
受到為共同目的而戰的同志的冤枉、誤會和不信任,這就是
驅使一百多名遊擊隊員陷入極端的絕望和自暴自棄狀態的根本原
因。
革命者的集體不是為了金錢相利益而結合起來的,而是以共
同的理念為基礎,以思想和信義緊密結合起來的。在這個集體中、
互相信任可以說是保證這個集體的統一團結和鞏固發展的第一生
命。靠互相信任的力量,集體曲每個成員愛護同志,上級愛護下
級,下級尊重上級,這種共產主義道義支配著整個集體。
對朝鮮的革命者來說,信任是貫穿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共產
主義人際關係的出發點。我們過去用倍任這個武器贏得了同志,團
結了人民,今天也靠愛和信任這個有力武器可靠地保持著我們社
會的團結一心。在以集體主義為基礎的我們的社會,悟任是支撐
著社會的牢固基石。當組織倍億自己、同志們信任自己時,我們
的黨員和勞動者就感到最大的光榮*但是,認為組織不信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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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們疏遠自己時,他就感到最大的痛苦。我每當和幹部們見面
時,一再強調要做好人的工作,其原因就在這裏。
資本家沒有錢就活不了,而共產主義考則得不到信任就活不
下去。在我國,互相信任是社會關係的總體,是集體主義的存在
方式。認為組織信任自己、同志們信任自己的人,就能在為黨和
祖國而進行的工作中發揮出無窮無盡的力量。信任育忠臣,猜疑
出逆賊,這個格言不就是反映了這個道理嗎?
在奇居異國進行聯合鬥爭的抗日戰爭時期,在我們的隊伍中
破壞互相信任原則的“民生團”毒瘤,給一心倍頹組織而投入革
命鬥爭的戰士們帶來多麼大的混亂和損失,這是任何人都可以想
象到的。那時,敵我之間沒有明顯的界線*只要翻一座嶺,過一
條河,就有敵人。如果那些失去信任的人說,革命全由你們包下
吧,便跑到敵佔區去,那也拿他沒有辦法。給無辜的革命同志扣
上“民生團”的帽子,這無異於把他們都一腳踢到敵陣去的妄動,
挽救陷於絕望的人的唯一途徑,就是解除“民生團”嫌疑,徹
底銷毀不信任這個絞索而不留痕跡。光靠說空話是不能使人們的
政治生命復活的,需要的是實際行動。
我走出樹林,朝原木房走去。這時,
走到我的面前。她身材苗條,面貌清秀
格也爽朗大方,卻滿臉淚痕。
“將軍,我不是‘民生團’。”
有個女隊員突然從村後
兩服炯炯有神,看來性
女隊員的這一句話,使我感到難以形容的驚喜。
“我是因為同有‘民生團’嫌疑的人結了婚,才被訂成了‘民
生團’的。可是,他不是‘民生團’。我們怎麼能當日本鬼子的間
諜呢?我和張哲九大娘都是因為丈夫才冤枉地被打成了‘民生
團’的。”
這位勇敢的女隊員就是金確實。後來,她在撫松縣城戰鬥中
一下子刺殺了六個敵人,得了“女將軍”的外號,作為嘉獎被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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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金戒指。
她是火田民的女兒,在車廠子參加了遊擊鬥爭。車廠子遊擊
區東南岔的密林裏有朴永純同志負責的武器修理所和朴殊環同志
負責的縫紉隊,金確實為兩個單位的二十多名成員當炊事員。
有一天,武器修理所發生了爆炸事故。修理所房屋頓時淹沒
在滾滾的硝煙火海之中。在那裏工作的人們都被爆炸聲嚇得慌慌
張張地跑了出來,可是炊事員金確實卻沖進烈火熊熊的屋裏去,把
一個受撓傷昏倒在地的青年背出來。這個育年叫姜渭龍.是被打
成“民生團”開除出武裝隊伍到武器修理所工作的。他在做步槍
子彈再生作業時,火藥突然爆炸,受了傷。他臉部燒傷嚴重,可
是,軍醫只是用消毒水消毒後,把燒焦的皮膚剪下、再敷些凡士
林,纏上繃帶就算了事。在那以後就由金確實當護理員給他治傷。
她給傷口貼上塗了蜜蠟的紙,還給他棕掉眼哆,幫他洗腳。金確
實在精心護理他的過程中對他產生了感情,小夥子也愛上了她。不
久,他們的結婚問題提到了日程。可是,因兩次走火事故被打成
“民生團”嫌疑分子的姜渭龍,怕連累金確實,只是密秘訂婚,對
正式結婚卻猶豫不決。朴水純和樸誅環鼓勵他們說:“這有什麼可
猶豫的,既然訂了婚,,就一鼓作氣,結婚gp。”這對戀人從中獲
得了勇氣,到車廠子人民革命政府辦了結婚登記。可是這個結婚
就成了問題。肅反工作委員會認為同“民生團”嫌疑分子結婚就
是使“民生團”人數加倍的反革命曲利敵行為。他們結婚還不到
半個月,左傾排外主義者們就把金確實同姜渭龍分開並趕到王八
脖子去了。他們不讓金確實參加組織活動,當罪犯對待,後來,把
她攆到“民生團”嫌疑分子那裏去了。
金確實被迫同愛人離別九個月後,得知姜渭龍隨武器修理所
轉移到了近處、可是因得不到曹亞范和金洪範助允許,還沒能同
愛人見面。
不久後,姜渭龍被曹亞範逼著隨二團遠征較河去了。遠征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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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有掌握武器修理技術的人,這使“民生團”嫌疑分子姜涓龍
被拉到蚊河方面去了。
“如果老姜真是‘民生團’,那我就決不會蹬他結婚,也決不
會從烈火中把他救出來。他的父親和兄弟都在敵人材伐’時被
殺害了。他打仗也打得很好,不然,怎麼會連救國軍都在公審大
會上為他辯護呢。”
金確實向我作這樣的表白,我十分感激。
金確實同張哲九一樣,因愛情成了“罪犯”。
我帶著金確實回到原木房。人們和剛才一樣
不動。
我環視了一下屋內,有力地說:
“同志們,抬起頭來吧。我不是來向你們問罪,向你們宣佈判
決的。我是來找將要一起到白頭山去作戰的戰友的。我是來看戰
友,來找革命同志。可是有入說,這裏的同志都是不能成為我的
戰友的親日叛徒和反動分子。我不相信這話。如果你們加入了
‘民生團’,那就早該投奔日本人那裏去,何必在深山裏吃不飽、穿
不暖,受苦受難呢?回家去娶個媳婦或找個丈夫,種莊稼,在熱
炕頭上過日子,該多舒服、何必在山裏受苦呢?你們自己說說,難
道你們是為了日本帝國主義,才多年來自找苦吃的嗎?你們在這
荒涼的滿洲曠野,在冰天雪地上風餐露宿,難道就是為了當日本
鬼子的走狗,害自己的骨肉和同志嗎?李鬥誅同志,你說說,你
就是為了變成一頭像咬了你大腿的日本人的狗一樣的盲生,才艱
苦奮戰的嗎7”
李鬥抹嗚咽著大聲說:
“我,我……怎麼能做日本鬼子的走狗聞2
本鬼子的走狗,不是‘民生團’2”
接著,喊聲此起被伏。
“我也不是‘民生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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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
屋內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種集會,譴責那些捏造莫須有罪名
的人,控訴著‘肅反”擴大化而受到的痛苦。
所有的人都揮動著拳頭,沈著淚,傾訴了心中鬱積的怨恨。
集會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把金洪範叫來,叫他準備焚燒“民
生團”文件包。金洪範大驚失色,說:
“那是肅反工作委員會制定的法律檔,怎麼能不經允許擅自
毀掉呢?燒了它,會惹出大禍來的。”
金供範是早在參加武裝隊伍以前就專做黨務工作的考政治幹
部。他從延吉師範學校畢業,有知識,也有一定的工作經驗,但
不善於創造性地思考、能動地判斷相處理問題。
“不要搬出什麼法律,快去把‘民生團’檔包裹拿來。哪有
別人做不到的事我們也不能做的道理。”
“那是根據組織的決定,經過必要的程式制定的檔,如果追
究我為什麼眼看著檔被燒毀,沒有制止,那我怎麼交代呢2那
時候,將軍就不在這兒了,我怎麼能負起這責任阿?”
金洪範的臉變得煞白,兩腿直打頤。我沒有怪他。其實,我
也沒聽說過有人擅自燒毀具有法律性質的檔,卻沒惹出禍來。這
種事,恐怕是根罕見的ge。
但我的決心是堅定納,一定要徹底燒毀這個只能給一百多名
“民生團”嫌疑分子帶來懷疑和絕望的罪惡的檔包。
我很清楚,我下這一決心是要引B大風險的。只有那些組織
和領導過“肅反”運動、寫過審問記錄的當事者才有權處理的事,
竟然由我來處理,這確實是一種冒險。那些“肅反”的兇手們具
有巨大的許可權和無限的捏造本領,他們只要認為有必要,就不管
大事、小事都可以看做是“民生團”幹的勾當。他們單憑燒掉這
一張審問記錄的“罪過”,就可以懲罰我幹百次。他們是完全可以
用這種方式來對我這個把“民生團”問題提到共產國際去的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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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報復的人。
我叫金山虎把那個檔包拿來。
燒毀“民生團”文件包,這確實是個大咀的決心,
心,要是我捨棄個人的生命就能挽救這一百多名同志,
什麼事,我都去做。
做好燒毀文件包的準備後,在結束集會的時候我對他們說:
“今天很難斷定誰是‘民生團’,誰不是‘民生團’,因為誰也
不能證明它。但是.今天我向大家明確宣佈的是.現在這裏沒有
一個‘民生團’,因為你們都否認自己是‘民生團’。我相信你1門
的話。大家要知道,從這一時刻起,你們把過去化為一張白紙,一
切部重新開始。不清不白的過去,已不再存在了。
“但是,你們要記住,你們作為革命者的真正價值,不是憑過
去,而是憑今後的實踐活動決定的。現在你們都拿到了人生的白
紙,在這張白紙上能留下多少有意義的生活和鬥爭的記錄,這完
全取決於你們自己。
“我相信,大家一定都會重新開始、在這張白紙上寫下可以在
祖國、人民和歷史面前誇耀的鬥爭業績。現在我聲明從這一時刻
起,完全取消曾百般折磨你們的‘民生團’嫌疑,同時宣佈你們
大家都站到了朝鮮人民革命軍主力部隊的隊伍裏。”
我從所謂的“民生團”嫌疑分子的人中選出幾個人p讓他們
把文件包堆在院子當中,然後由我點了火。
在放火燒那些檔的時候,我心裏強烈希望,不僅要燒掉強
加在所謂“民生團”嫌疑分子身上的不光彩的歷史,而且還要永
遠消滅一切惡行的精神根源——憎恨人和不相情人的思想。
時過半個多世紀的今天仍不能忘懷當年的這件事.也許是因
為當時我心裏的祈求太大、太深刻的緣故吧。當文件包熊熊燃燒
的時候,隊員們都放聲大哭起來。
那時望著火焰失聲痛苦的人們.真正理解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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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在場的入都變成了另一個人。隊伍裏形成了真心互相信
任、互相幫助和愛護的新風氣,連金洪范也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第二天,我有意安排了獰獵作為休息。金拱范得知這件事後,
把藏起來作護身用的一百多發步槍子彈都拿出來放在他們的面
前。他把自己護身用酌子彈全都交給那些直到昨天還當做囚犯對
待的人,這確實不能不說是一大變化。
原來給他們只發了套筒這類只能當做木棍用的武器和三四顆
潮濕生銹不能用的子彈。他們的彈帶裏插的是用木頭做的假子彈。
看來,那些人害怕如果他們得到了能用的槍和子彈,他們就會進
行報復。
金洪範望著撓得只剩下一堆灰的“民生團”文件的痕跡,沉
思了片刻,對我說:
“昨天將軍在這裏點火的時候,我心裏還在七上八下,偷偷地
離開了這裏。因為我想到,單憑燒毀檔時在場這一點,就足以
把我打成違法大罪的同謀者而道到殺害。”
“現在不害怕了嗎?”
“我一想到因支持正義而死也是光榮的
“你這麼說,我很感激。”
“不,是我應該向您表示感謝。將軍拯救了我,使我做了新
您對我也是恩人叼/
聽他這麼說,我覺得很不好意思.金洪範比我歲數大。
“你不要把一個年輕人捧到天上。”
我這樣搶白了一句,他卻搖搖頭說:
“不、不是的。我真欽佩您的度量和寬大胸懷
話。”
“少說捧人的話,今天咱們也一起去打獵好不好?”
金洪范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議。
這天的狩獵持別有意思,我把警衛人員的槍都惜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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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部用好槍放了一槍。
多虧趕圍的人多.這天汀了七八隻野豬相抱子。在女隊員中
金確實只一槍就訂中一隻抱子,露了頭角。
我叫隊員用野獸肉和還剩下的玉米t白麵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飯後,我們還開了聯歡會。
那天在馬鞍山人參圃密營破敗不堪的原木房裏舉行的晚餐會
和聯歡會,雖然十分儉樸,但具有非常深刻的意義。
新的師雖沒能按當初計畫以二因為基礎組成,卻在把充滿不
信任這種罪惡的檔燒成一準灰的烈火中誕生了。
“民生團”檔包被燒毀、新師誕生的消息很快傳遍四方
居各地的人們都聞訊趕來丁。
最先來的是避居在大堿廠山溝的和龍的反日自衛隊員們,後
來當了司令部通信員的白鶴林、以“黃罵”出名的金惠順也在其
中。
朴祿金(本名朴水姬)來找我們,也是在這個時候。她當了
暫編在新師中的第一個婦女連的連長。
在撫松縣老母頂子,我把那些患傷寒的青年們編入了新師。我
以這些青年組成一個拌.任金正死為排長。在安固縣五道揚岔附
近的樹林裏進行活動的金周賢等人也找我們來了。車廠子方面的
金澤環的小分隊也趕來了。
我正式組編了團相連。我任命外號“楞頭青”的李東學和金
澤環為連長,任命金用賢為政治指導員。金山虎擔任了團政委的
工作。從此,他臉上總是笑嘻嘻的。
到馬鞍山的時候,我們的隊伍還只有十五六個人,可是到了
東崗,已增加到幾百人。
為了改善新組建的主力部隊的武器裝備,我們開展了積極的
鬥爭。
前面已經談到過所謂“民生團”嫌疑分子們帶的武器大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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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簡。我組織以十至十五人為一組的小組,並指定其負責入,讓
他們靠自己的力量去做好能打仗的準備。我對他們說,從現在起,
要在一個月內補充好子彈,換上槍。日本鬼子那裏有的是槍,可
以在樹林裏設伏,當敵人路過的時候,猛撲過去用槍刺刺,或放
它一槍,奪取敵人的武器。當時,他們腰間都佩帶了一把槍刺。他
們沒用一個月,而只用了半個月就勝利完成任務回來了,補充了
大量的子彈,槍也換上新的。有的隊員還繳獲了機槍。
我以他們為基於組織了一個團。後來又根據這個經驗、一個
一個池吸收隊員,組建了第六師和第二方面軍,狠狠打擊了日本
帝國主義。
我們把主力部隊的武器裝備一下子全部改善,是在繼西南岔
戰鬥又進行了西崗戰鬥之後。這次戰鬥的目的之一,就是完全改
善部隊的武器裝備‘
當時,西崗駐守著偽滿軍一個固。這個團的精良武器,使我
們松感興趣。
西崗是個交通不便的偏僻的地方,加上四周是茫茫的林海,有
利於我們進行突然襲擊。敵人考慮到這一弱點,用很粗的原木在
兵營四周築了有三人多高的圍培。四角還修了炮臺。
在很難從正面攻入城內的情況下,我決定用火攻戰術給敵營
造成混亂,威逼敵人投降。因為敵兵營營房完全是木頭築成的。
天黑後,我命金澤龍等投彈能手,將澆上煤油的棉田點上火
投到敵兵營屋頂上。因為下了韌夏的毛毛雨,淋濕的屋頂沒有很
快著火,但火攻戰術還是成功丁。我們的戰士趁機對敵人喊話:繳
槍不殺。”要他們放下槍,走出城來。但是敵人卻以負隅頑抗回答
了我們。我派幾個隊員到離敵人地下炮臺最近的民房去,從這家
廚房朝地下炮臺底下挖地道。同時又派偵察兵去把偽滿軍團長的
岳母帶來。我們勸這位者太婆說服女婿停止無謂的抵抗,繳槍投
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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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者大婆聽從我們的勸告,欣然進城去帶回了地女婿的倍。
偽滿軍團長在信中說,只要允許他帶半數士兵撤到撫松去,他就
同意投降。
我斷然拒絕他的提議.要求他徹底全面地投降。老太婆再次
進城見過女婿後回來說,她女婿表示願意減少他要帶走的人員。很
明顯,他們的居心是要拖延談判、等待援軍到來。
為炸毀敵地下炮臺而挖的地道已挖了一半多。我讓老太要看
看地道和炸藥,然後叫她向她女婿傳達我們的員後通煤:要是不
投降,就把炮臺全都炸掉。
第三次進城的老太要,笑眯眯地回來對我說.
們允許他只帶兩個警衛兵定。
我答應了他的要求。
偽滿軍團長命令全體部下誹好隊,解下武器堆在一塊,然後
帶兩個警衛兵從北門慌忙逃走了。那些武器全都落到了我們的手
裏。
如果沒有組建新的師,我們就不可能攻汀像撫松縣城那樣的
大城鎮,也不可能後來在鴨綠江沿岸祁白頭山一帶連續高奏凱歌
的。
事與願違,我們計畫在馬鞍山接收的第二團沒有為新師的誕
生及其成長壯大作出任何貢獻。這個二團,是在過了半年多以後,
當我們挺進到白頭山地區開始活動的時候才到的。那時,主力師
已初具規模了。
雖然他們來得太晚了,可是又能夠同吳仲治、權水壁、金平
等考戰友同吃一鍋飯了,這使我無比高興。姜渭龍也以健康的身
體安全地找新師來了。我想到金確實心中的最後一個創傷也可以
痊癒了,就感到萬分慶倖。
他們回到主力師的第二天,我找到了姜渭龍。
“聽說你愛人是金確實同志,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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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高個子姜渭龍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看來,他不好意思回
答說自己有愛人。
“確實同志不住在這裏。她在離這兒十裏外的橫山后方密營縫
紉隊。你到那兒去見她吧。我馬上給你派個帶路人。”
他磨蹭了一陣後很不自然地笑著說.以後再去吧。
“要是通知確實同志到這裏來,你們相會的時間就會拖後一
倍,最好還是你去見她吧。”
“我們不急,以後去見吧,不要緊的。”。
姜渭龍不冷不熱的態度,反而使我感到很遺憾。
“你可以慢慢見地。我可是不忍心看著金確實同志為了你而消
瘦下去。休二話別說,馬上動身吧。”
可是他還是低著頭,稍後他以淚汪汪的眼睛望著我,說;
“我還沒分配,怎麼好意思先去見愛人呢。我是為了幹革命才
扛起槍的,不是應該先去做革命工作嗎?我不能去。”
我心想,應該給他找一個藉口。
“現在我交給你一項任務。你帶著和二團同來的女同志們到縫
紉隊去,做冬季軍裝。要是你在完成任務之前回來,我可要處分
你。”
姜渭龍這才沒了詞兒,只好說進命了。被左傾排外主義者長
期強行分離的這對愛人動人的重逢,就是這樣實現的。
在馬鞍山燒毀“民生團”檔包,這不僅帶來了新人的出現、
新師的誕生,也帶來了愛的復活、新的愛的誕生。我們由於相信
人,也得到人們的信任。
在我們的革命隊伍內絕對地無條件地忠於朝鮮革命的領導核
心,已成普遍現象,以這一領導核心為中心的思想上和情義上的
真正團結在鬥爭過程中進一步得到鞏固,可以說這是靠這種信任
實現的。隨著朝鮮人民革命軍主力部隊的誕生,我們的團結一心
的歷史根子在相信人、熱愛人、施鎔於人的過程中,不可動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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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紮在朝鮮共產主義者的心田裏。
先前在馬鞍山的那一百多名“民生團”嫌疑分子,直到生命
的最後一刻仍效忠於革命,在時代和歷史面前毫無保留地獻出了
自己純潔無理的良心和熱愛祖國的火熱的心。
他們建樹納寶貴的鬥爭業績,在我們光復祖國的革命史上永
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