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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戰友張蔚華(一)
前面已經講過.金山虎帶著衣料剛回到馬鞍山,我又泥他到
撫松縣城去了。因為用二十元錢買來的衣科是不可能給所有兒童
團員做衣服穿的。只有跟敵人訂一仗,才能繳獲一些布匹,可我
一點也不想在這個很早就跟我建立丁深厚關係的縣城訂白刃戰。
細t,我們組建了新的師,革命軍的面貌已經煥然一新,正處在
以此為基礎進一步擴大軍事政治力量的階段。在尚未準備好力量
的情況下倉粹發出槍聲,我們就有可能在撫松陷入四面楚歌的境
地,而且挺進白頭山地區也會碰到許多因難。
解決布匹的唯一辦法,就是去找張蔚華請他給予幫助。他是
大富豪的兒子,又是我的革命戰友,是個忠於抗日救國宗旨的積
極的革命組織成員。只有他,才能把我的苦衷當做自己的苦衷,全
力以赴地幫助我擺脫困境。
金山虎一Df我叫他再去一趟撫松,就顯出一臉疑惑不解的神
色,這也難怪,因為他剛從那兒回來。我也很想讓他休息一下。可
是為了孩子們和新編的部隊,不得不讓他再去完成一項艱巨的任
務。金山虎是向張蔚華做工作最合適的人選。張蔚華以張亞育這
個小名,在五家子三星學校任教的時候,金山虎就在那裏的反帝
青年同盟支部做青年工作。他們雖然不曾有過工作上的聯繫或交
往.但是既然在那裏做過青年工作,就比帶什麼介紹倍都強。
‘真對不起,每當遇到難事,總免不了叫你來做。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台這樣,是不是你的上司太難為你了?”
當金山虎為接受新任務來到我面前時,我對他這祥說道。那
時他同拯救了自己的小分隊一道回到馬鞍山,正在休息呢。
金山虎掄起佈滿血絲的眼睛瞧了瞧我,用沙吸的聲音說:
“您跟我打迂回戰,這可不像司令官同志喲。請您直截了當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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咐吧,讓我執行什麼任務2”
這句話使我心裏輕鬆了許多。
“那好,你明天早晨再去一趟撫松。我決定派你去見張蔚華。
看來,還得請他幫一下忙才行啊。你還記得那恢在五家子當過小
學教員的中國青年麼?”
“您是說張亞青麼?當然記得。他那戴著眼鏡緬腦腆腆瞅著人
的眼神,我是忘不了的。他吉他彈得動聽極了。”
d4良好。我給你寫封介紹倍,好帶去找張亞育。你要先在城裏
轉一轉,偵察一下,然後到小南門街找張萬程的家。張萬程是撫
松屈指可數的富豪,是張蔚華的父親。”
金山虎滿面春風,挺起胸脯望著我,仿佛他要去田遊似的,興
衝衝地微笑著。這個身高六尺的彪形大漢,有種令人敬佩的莊稼
把式的氣質。一旦有事可做。他就興高采烈、跑前跑後;反之就
閃悶不樂*愁容滿面。他的臉,好比是一支寒暑表,能準確地反
映出他有沒有工作做的情緒。
我用去一天中員珍貴的黎明時辰寫好了給張尉華的倍。
那時不知是准發明的,給豆油桶安上雙層底子,把佰夾在裏
面,十分保險。金山虎提著這個豆油桶,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馬鞍
山。朴水純為了把他扮成地道的豆油販子,弄來一套比“苦力”穿
的還破爛的油漬斑斑的衣服給他穿上了。
我焦躁地等待著張蔚華的消息。在那金山虎走後無法成眠的
幾天夜裏,我的全部思緒都飛向了張蔚華,分分秒秒都在對他的
思念中流逝。
要是我能像金山虎那樣,腰裏掖著一條破抹布般的毛巾,扮
做一個“苦力”,悄悄地溜進縣城去跟張蔚華見一面該多好叼2要
是能和張蔚華一起到我過去任過的小南門街走一定,見見第一憂
級小學時期的老師和同學,到陽地村去看看父親約莫該多好叼!
如果我面前沒有准積如山的工作等著我去做,如果我身邊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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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親逾骨肉、嚴密守護著我安全的戰友們,也許我就會不顧一切
冒著風險走訪撫松的。然而,在我如此渴望去的那個地方,在我
學生時代長期住過的撫松,我有很多舊相識,他們都知道在撫松
軍留中我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撫松雖說是又一個我曾坐過牢的
地方,是個陰森可怖的軍閥巢穴,但是,在那裏我度過了少年時
期的一段難忘的生活,有我父親的墳墓,有我鍾愛的中國朋友張
蔚華,我始終不渝地熱愛著這個盆地寧納縣城。
撫松十字街旁邊有一個叫“東燒確”的釀酒廣。1932年6月
遠征南滿時我就在那裏相張蔚華相逢。這個釀酒廠一度改了名,自
從人們知道我遠征南滿時在那裏和張蔚華見過面就又恢復了本來
的名稱。在我八十歲生日時候,張金泉把那個酒廠釀造的標有
“東燒鍋”字樣的名酒帶來送給我,使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撫松人的
深情厚意。我曾多次在那裏同張蔚華談過話。
我們就革命和未來抒發己見,談了很多。張蔚華還把他愛人
有身孕的事都告訴了我。那時的胎兒就是現今住在撫松的張金帛
——張蔚華的兒子。
當張蔚華看到我們部隊的雄姿時,驚歎不已地說:
“成柱,你的戰士們真棒叼。我們在火車上相逢還不到一年,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建立了一支軍隊。你可真是做了件大事叼]現
在可以大幹一番了。真了不起1”
他翹起大拇指連連稱讚。
他那毫無保留的極口讚揚,使我幾乎要發暈了。
“蔚華,你別把我捧上天了。我們只不過剛剛邁出了第一步。
拿人作比方,可以說還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對這個嬰兒的出世,
你給我的那幾十支槍起了很大的作用。你對我們部隊的誕生,建
樹了不可磨滅的大功,你可是我們部隊的催生婆之一叼。。
。太過獎了。你不知道我現在怎麼罵我自己呢。我罵自己是個
多麼無用、多麼軟弱無力的人呀。成柱,你還是跟從前一樣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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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嗎?”
“當然相信彌,而且堅信不疑。即使松花江江水倒流.我對你
的情誼也是不會變的。”
突然,張蔚華緊緊握住我的手,以懇切的目光注視著我。
“那麼成柱,你就讓我加入你的部隊吧。我也想拿起武器t挺
起胸膛去抗日叼1你要是不答應我這一要求t我就不故你走出這
個撫松。”
這一直哉了當的要求,使我不禁萬分高興。
“蔚華,你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自從你的部隊開到撫松來的那天起
想這件事,我愛人也支持我……’
“那麼你父親呢?他能放你走麼?”
“他放不放有什麼關係,我願走就定賄。在火車上你不是說過,
國家都快亡了,還要什麼家。幹革命不能看父母的眼色1陳翰章
也是官家子弟,他能幹革命,我也能幹做救國軍工作這樣的事嘛。”
“你決心跟遊擊隊走*這很好。不過,蔚華,幹革命不能單靠
武裝鬥爭這一條戰線。我希望你繼續國在撫松,摘地下革命工作。n
“搞地下革命工作?那麼說,你不收我參加遊擊隊啦2”
“不是不收你,而是希望你在另一條戰線上工作。教育、組織
和團結群眾的地下革命鬥爭,也是很重要的戰線,並不次於武裝
鬥爭。如果在這條戰線上工作的同志們搞不好團結人民群眾的工
作。武裝鬥爭也就不可能有鞏固的基礎。正因為這樣,我們正准
備在撫松地區建立強有力的地下革命戰線。我是希望你當指揮這
一戰線納司令員。”
張蔚華像泄了氣似地垂下頭,緩緩地螺起了眼鏡片。
“成拄,你是存心要我退居敵人的槍彈打不到的第二線吧?因
為我是個嬌生饋養的富家子弟,經不起困難的考驗,是不是?”
“當然並不是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憑你的體質,爬山越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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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遊擊,是吃不消的。我瞞你什麼呀。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思想,而
是擔心你的體質。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到山裏去吃苦,而
要留在家裏,一面開個照相館,還繼續當教員.一面盡力幫助我
們的工作c宮家子弟這個牌子多好啊1有了這個牌子.你完全可
以拿它掩護自己,放手幹革命嘛。”
第二天我又繼續耐心地說服他,直到他終於接受了我的勸告,
這才結束了我倆的爭執。當我離開撫松時,張蔚華送我,他說:
“老實說,我堅持跟遊擊隊走並不是因為不願意搞地下4’爭,
而是因為我渴望和你在一起。對我來說.沒有成柱的生活.好比
是沒有小提琴的管弦樂。你不知道我多麼想念你。你呀,不管走
到哪里,千萬不要忘記我。我沒有比你更親近、更寶貴的朋友。你
要千萬保重。“
那天,張蔚華流著淚送別了我。也就在這一天,我吸收他bD
入了秘密共育組織。
從那以後,一轉眼過去了四個年頭。四年的歲月不算短
間.我一直惦記著他,這份深情一直充塞著我的心頭。
我焦急地等待金山虎回來。
金山虎提著豆油桶.到撫松城裏走銜串巷,賣了一陣豆油,了
解到張蔚華開了個兄弟照相館。說是照相館,其實是領導撫松地
區地下組織的中心。張蔚華在這裏坐鎮,一面搞生意,一面聯繫
組織成員。金山虎走進這個照相館見了張蔚華,開口就問道:“張
先生,我能見你一面嗎?”
張蔚華請他進了顯影室。金山虎對張蔚華說:
“我是金日成將軍派來的。他在離撫松不遠的地方
委託來找你、看看彌的日子過得怎樣。”
張蔚華立刻認出了金山虎,高興得不知所措。
“哦.金成柱1成柱就在近處?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現在路還比較遠,不好走。日後我們在中達選好了合適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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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再通知你,那時候,請你去見將軍好不好?”
張蔚華不大相信地端詳著金山虎。當他接過我的信拆開讀了
一遏,才放心地微笑著說:
“那好.我就等你的信吧。請你轉達我的問候,告訴他我接到
他的信很高外,也向他彙報一下.我在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諾言,
身體泡很好。”
金山虎喜氣洋洋地回到了馬鞍山密營,還帶來了許多新的消
息。他的彙報,可以說是1936年春天給我的最好的禮物。我仿佛
被新春的溫肆熏醉了似的,心情激動得無法平靜,獨自在密營裏
漫步.直到腳脖子發酸。按我的建議,我們會見的地點定在撫松
縣廟嶺附近的天然岩洞。
我們的同志聽說我要會見的入是擁有幾十均耕地和幾十墒人
參圃、雇有許多家兵的大富豪的兒子.就有一部分人不同意我去
廟嶺、說此行有危險、不能叫人放心。有個同志說:
“司令官同志,恕我冒昧直言,會見那個姓張的富豪子弟的事,
請您還是慎重考慮。雖說他是司令官同志念小學時的同學,又是
多年過組織生活納入,可是階級本性能改變嗎1無論如何,他不
還是剝削階級子弟嗎?”
我當即拒絕了這個勸告:
“同志們為我的安全操心,我感謝你們。可是我不能接受你們
的勸告。你們大驚小怪地說什麼階級本性怎麼樣,好像自己的司
令官要悼進什麼陷阱似的。我不能不說這是對我最親密的革命戰
友張蔚華的侮辱,也是對我們統一戰線政策的褻瀆。”
“司令官同志[我們在地方的時候組織上教育我們說,人的階
級本性是不會變的,決不能同有產者妥協。參加革命軍後也有不
少指揮員這樣教育我們。因此我們認為只有這樣一條原則:工人、
農民同地主、資本家只能作鬥爭:認為只有這樣一條道路:凡是
剝削階級,不管他是誰,都要打倒和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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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去廟嶺的人,並不是用一兩句話就能說服的。但也不能
因為他們堅持違背革命原理的超革命的主張而命令他們閉口不
語。直到那時,我們的隊伍裏還有不少人對經典著作的論斷採取
團因吞棗、生服硬套的態度,不能將它同革命實際聯繫起來創造
性地加以運用。在他們看來,馬克思和列寧的論斷是絲毫也不能
汀折扣的絕對的法規。要根除他們的教條主義的思想方法,就要
從原理上進行堅持不懈的教育。
我說:
“對剝削階級進行鬥爭,當然是對的。我也承認地主、資本家.
是我們敵對階級。但是,你們要明白,不能因為是地主、資本家
就一棍子汀死。在地主和資本家當中,也有愛國的人、抗日的人。
在座的金山虎也很清楚五家子的情況,叫趙家風的地主對我們的
革命活動不知給了多大的幫助。張蔚華的父親張萬程比趙家風更
積極地幫助了我們。1930年,我們在五家子準備開展武裝鬥爭的
時候,張蔚華無償地送給我他家用的幾十支搶,你們都很清楚.為
了獲取你們手裏的每一支倫,我們曾付出了多麼昂貴的代價。我
們隊伍裏有許多同志為了獲取武器獻出了生命,而張蔚華一下於
送給我們需要用許多生命去換取的四十支倫。”
“有什麼根據不能信任張萌華呢7
“我在這裏不準備多談張蔚華一家過去待我們多麼友好,給了
我們家多大的幫助。但我一定要講明白,對階級性和階級鬥爭的
片面解釋,給我國革命造成了多麼大的損失。如果按你們的看法、
像張萬程這樣的地主。不管他做了多麼有益於革命的事,也因為
他是居於剝削階級的人,就應當成為打倒的對象;相反,工農出
身的密探,不管他做出了多麼有害於革命的事,也因為他是屬於
被剝削階級的人,就應當成為團結對象,這是多麼荒唐的邏輯叼。
“評價人*共產主義者始終要站在正大光明的立場上。這就是
說,不論其所屬系統、政治信仰、階級和階層如何.好人就要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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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為好人,有功就要評價為有功。共產主義者評價人,始終要站
在科學立場上。這意味著,不要定出某種框框,按這個框框去評
價人。而要完全站在客觀的立場上,以本人的思想與實際行動為
主,作出正確的評價。評價一個人.如果把出身加以絕對化,就
不可能保證科學性,這種評價就不能成為公正的評價。
“如果我們片面地只強調階級性和階級鬥爭,對人進行極左的
評價.那將招致什麼樣的後果呢?毫無疑問,會把許多人推到敵
人的陣營去。敵人正希望我們變成這樣的睜眼瞎子.隨便懷疑人、
隨便打倒人。
“同志們,我們都是在間島成為反,民生團’鬥爭的對象、經
曆過種種痛苦的人。你們在曾經同吃一鍋飯、同生死共用難的戰
友們中間遇到不信任的時候,不都按胸痛哭過嗎?你們是體驗過
這種痛苦的入,可是今天怎麼能對一個不容任何懷疑的好人任意
揮動那鍾令人詛咒的不信任的武器呢……”
我用這詳的話說服了反對我去廟嶺的人,然後帶著幾名警衛
員離開了馬鞍山密營。
有些人提出有產者的階級本性不會改變的看法反對我同張蔭
華會見,這不能不說是過分的憂慮。我覺得,他們不假思索地說
出酌那些話傷害了我同張蔚華、我家同張家結成的友情,心裏感
到很不愉快,這是給已有十多年歷史、像松花江一樣川流不息始
終如一的我們神聖而根深蒂固的友誼抹黑的行為。我們的友情是
用任何理由或詭渭都琺汙不了的.是真誠而深厚的,是與整個革
命的利益、共產主義的人道主義和倫理道德相符合助。
如果用有產有是剝削者這樣一種尺度把世上所有富人都認定
為反動派.那麼我們共產主義者就無須走改造社會使自己致富的
艱苦道路了。
我是從小就不以有無財產和財產多少來評價入的。我評價人
的標準是、看他是否熱愛人、是否熱愛人民、是否熱愛祖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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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是富人,只要他愛祖國、愛人民,我就認為他是好人;即使是
窮人,如果他不愛祖國、不愛人民.我就認為他不是好人。一句
話,是以人的思想為主進行評價的。
我在回憶小時候時已經談到過,我少年時期的第一個同志康
允範,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他家有果園,生活水平是我的萬景台
老家所不能相比的。可是我非常喜歡他、信任他,因為他比誰都
熱愛祖國、熱愛人民。
我在這部回億錄第一卷裏提到的白善行是個大富翁,卻深受
平壤市民的尊敬,使她成為富翁的是她那超人的勤儉節約的招神‘
她一輩子吃的是人們不願吃的極茶淡飯,穿的是人們不愛穿的破
爛農衫。做的是人們不願做的粗活。
當然,世界上有很多佔有大片土地、巨額錢時,並且殘酷地
剝削人民、搜刮民脂民畝致富的守財奴和踐踏人倫道德、橫行霸
道、製造種種社會罪惡的道德敗壞納有產者。然而,所有的富人
和有產者並不全都是壞人。
白善行一輩子任勞任怨,辛勤勞動。她賣豆芽菜,賣豆腐,賣
花,紡線織布,養豬,賣淪水渣、什麼活都做;可從沒有搽過脂
粉。就這樣,她克勤克儉,一點一滴地積累了財富。白苦行從十
六歲守寡,幾十年如一日,付出血汗積巷了萬貫家財,就把這些
皿汗錢全部獻給了社會福利事業。她首次為社會做出的貢獻,就
是在松山裏修建了叫做“松山橋”的石橋。平坡市民為白寡婦的
積善行動所感動,贈給她“善行”之名,後來又取她的名字把松
山橋改稱“白善橋”。
細t平壤新市街有座府立公會堂,只許日本人使用,禁止朝
鮮人出入。白善行義憤填四,慷慨地捐出好幾萬元,自己承擔了
修建供朝鮮人使用的平鋸公會堂的經費。她蓋的那座三層石頭結
構建築物,如今依然蘸立在練光亭對面,保持著昔日的風貌。
白善行還為發展民族教育事業獻出了巨額資金,平壤的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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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彩德學校、祟義女餃,都是用處所捐贈的幾十四步土地作
為辦學基金的。我也算是在白寡婦資助的彰鎔學校受了她一些思
典的人。 ·
白善行每到她所資助的學校,就叮囑學生們說:你們都是將
肩負起朝鮮未來的兒女。累點也不要貪睡,想玩也不要貪玩,不
願用功也不要丟下書本,要勤奮地學習。你們好好用功,我們國
家才能獨立。
有一次,從漢城來的一個大官要召見她,轉達總督府對她的
榮彩,但白寡婦一口拒絕了。
我從小就主張並堅持以思想、行動作為評價人的主要標準.這
一點後來對我國共產主義運動和民族解放鬥爭產生了不小曲影
響。如果我們不拿這個標準去號召全民族一致行動起來,那麼過
去既不會有那麼多的群眾團結在祖國光復會的旗幟之下,也小會
在統一禍國成為至高無上的任務的今天,有那麼多南方民眾和旅
外僑胞團結在民族大團結的旗幟之下,共同高呼“我們酌願望是
統一”。
如果我們不看人的思想.人的真心,而只按身分反對了所有
有錢人,那麼解放後鄭准澤、薑永昌、盧大石、李智燦、金應相
等有產者出身的知識份子就根本不可能登上我國的政治舞臺.也
不會在發展我國科學技術方面發揚那麼驚人的忘我精神,建樹那
樣的豐功偉績。
我還用同樣的觀點和立場對待了中國的有產者,不然的話.我
就根本不會和大地主的兒子陳翰章交上朋友,也不會吸收大富親
的兒子張蔚華參加革命組織並和他立下永遠保持友情的誓言了。
正如陳翰章和張萄華的生平所表明的,就是在中國開創了共產主
義運動納有名望的人士中,也有許多是有產階級出身的人和他們
的子女。為中華民族的幸福、為共產主義事業和無產階級國際主
義事業貢獻f自已整個一生的周恩來,就其出身而言,也是清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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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富裕官吏的兒子。
磺認為.張蔚華之所以能夠背叛自己的出身,同把資產階級
作為敵對階級的共產主義者撰起手來,畢生獻身於共產主義運動.
是因為有了我對他的很大影響。對他進行了愛國主義教育的是他
的父親張萬程.給了他以共產主義影響的是我和我的同志們。在
我插入撫松第一優級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淳樸的憂
回憂民的少年。當時我也不過是一個平凡的愛國少年。他開始信
仰共產主義,是在我創立汀倒帝國主義同盟和共產主義青年同盟
並把組織擴大到各地的時候。那時我以我母親和朴且石為中心,在
撫松成立了可代替黨組織的共產主義秘密小組,張蔚華也和鄭學
海、蔡周善一道加入了這個組織。從此,他開始受到共產主義的
彩響,
自從我經文會長介紹進入撫松第一優級小學的第一天起.我
就相張蔚華一起念書。優級就是高級的意思。不幸的亡國少年金
成栓印大富農的兒子張蔚華同班同桌一起念書,看起來仿佛是曆
交納作弄*通過這奇異的組合,我們的友情開始發芽成長.開出
T花朵。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奇綠。可是我們兩人的友情並不是因
為我們“願意在一起”才開始建立起來約,而是從我的父親金亨
程和他的父親張萬程之間的友情開始建立的。
我父親得到孔榮和朴振榮的幫助,安全地逃出了漫江的土匪
窩之後,暫時停留在叫做大營的朝鮮人聚居的村廢裏,託付老相
識獨立運動者崔面長到縣當局去弄一張准許他在撫松居住的許可
證。可是縣長不喜歡朝鮮革命者任在自己的管轄區內,因此藉口
我父親是流亡者,沒有答應崔面長的要求。
正當這時候,我父親聽說撫松的大富豪張萬程身恩疾病正在
尋求名醫,又受崔面長的囑託,便去給張萬程治好了病。在這一
來一注中,張萬程被我父親的書法迷住了。他本人也寫得一手好
字。以此為契機,他們兩人就成了摯交。我父親托張萬程向縣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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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施加影響,讓他們允許自己在撫松居住。崔面長也一面鼓動張
萬程,一面跟撫松首屈一指的士紳和知識份子史會長進行交涉。文
會長就是撫松中學校長史春泰先生。因為他在縣裏兼任教育會會
長,撫松人就管他叫史會長。他答應予以幫助。
訂那以後,張萬程到縣政府去跟縣長說:“請你允許一個朝鮮
的流亡者在撫松城裏開個醫院吧。我知道休是伯日本鬼子刁難才
猶豫不決的。朝鮮人同霸佔自己祖國的日本鬼子作鬥爭,不是應
該的嗎7何況你又不是親日振,允許他居住豈不是好事?這裏又
沒有日本領事館,你伯什麼。只要瞞著由臨江振宋的領事館員警
和密探就行。請你不要反對金亨程前來撫松居住,”
縣長被張萬程說通了,允許我父親在撫松居住下來。
當我父親恢復業已停辦的白山學校,為取得許可而東棄西走
的時候,張萬程也以縣商務會副會長兼教育會委員的資格,跟土
紳們一道說通縣當局,使我父親得到了許可證。每當我家遇到生
活上的困難、需要跑腿,他就跑腿;需要花錢,他就出錢、盡一
切誠意結了我家無私的幫助。他們一家約這種幫助,我父親去世
以後仍沒有中斷。張萬程想到我母親帶著孩子受苦受累,常常把
糧食和錨送給了我母親。
我在吉林讀書的時候,金亨權叔權被軍閥當局逮浦入獄。這
真是禍不單行。父親去世不久,叔叔又道此大難。我母親心急加
焚,不知如何是好。想來想去,員後還是找張蔚華的父親,求他
去向警察局說情。由於張萬程的努力,亨權叔叔很快就被釋放了。
張萬程是位熱愛祖國、主張維護民族主權的有良心的民族主
義者,他是可以不問世事、平安度日的巨富,可是他同情為光復
祖國而不辭勞苦,日夜奔波的我父親。我父親去世後,他仍懷著
熾熱的同情心,把我當做獨立運動音,支持我,保護我。
張葫華知道我是共產主義者,而他的父親只當我是一名純粹
的獨立運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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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松有軍閥的爪牙和日本領事館的密探,但也有不少嫁張萬
程、史春泰、袁林周、全亞鍾那樣有良知的士紳相愛國者。定夢
周是張蔚華的舅舅。我在第一優級小學念書時,哀夢周畢業于沈
陽師範學校,來我們學校任教,後來當了校長。袁夢周教的體育
課和風琴課大受學生歡迎,是大家最喜歡的科目。屬於國民黨左
派的全亞鍾是位思想進步的入。他一面開醫院,一面開鐘錶鋼,思
想卻相當進步。他哥哥全亞酉也是個很好的人。
我父親和張萬程的交情對我和張蔚華的友誼起了很大的作
用。當我父親去張萬程家給他治病、張萬程來我家串門的時候,我
也去張蔚華家串門,張蔚華也來我家溫習功課。每當張蔚華來我
家時,我母親就緒他做朝鮮飯菜。他很喜歡吃朝鮮飯菜。張蔚華
他們家則結我包餃子吃。像張蔚華喜歡吃朝鮮飯菜那樣,我也喜
歡吃餃子。山東出來的人都很會包餃子。張萬程就是出生在山東
的。
20年代中期的撫松、市筒呈井字型。東有東門,北有北門,西
邊有兩個西門,南邊有小南門和大南門。由大南門往北走一段,就
有張萬程開的商店,再往北走一段,拐彎就是張蔚華的家。我們
走遍了這座縣城的每條街巷和每一個城門。沒有我們沒有去過的
地方,沒有我們沒有玩過的遊戲。我和張蔚華時常在學校操場上
汀網球,到松花江去游泳,還一起搞文娛晚會,上臺表演。
張蔚華性格內向,剛直而熱情。只要是伸張正義的事,他從
不瞻前顧後,而是一馬當先.銳身自任;對於不義之事,他不管
對方是誰.總是義正詞嚴,絕不寬容。他做事,一旦下了決心,就
是上刀山也在所不辭。
有一次,我們學校的一位教師,競在學生面前無端遭到一個
員警的毒打。眼看著這一令人吃驚的暴行,視老師為上帝的學生
們義憤填鷹,怒火中燒。我和張蔚華發表聲討演說,發動學生前
去理論。我說:留察毒打教師是對學園的侵犯,是對教職員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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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嚴重侮辱。區區一個縣警家署的臭管家竟敢肆意毒打教師,世
上哪有這種天理難容納暴行叼!我們作為學生應該讓員警當局向
我們求饒,叫那個無賴漢來學校向老師筋禮道款。
我們打著“嚴懲毆打教師的野蠻員警”、“保護教師的正當權
益”等橫幅標語,列隊擁到縣政府門前,呼16口號,靜坐示威,要
求懲辦毒打教師的員警。但是,縣政府對學生們的正當要求不是
置若閹聞,就是敷衍了事。鬥爭失敗了。
我們便決心依靠自己的力量,懲罰那個員警。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同學們來報告說,那個毆打教師的員警
要去戲院看戲。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便決定在戲院的大庭廣
眾面前把這個傢伙教訓一頓。但是若想痛打員警,又能安全脫身,
就必須在他辭不及防的情況下行動。而戲臺上總吊著一盞明晃晃
的煤氣燈,誰去擊滅這只限睛呢?正當大家討論這個成敗所系的
關鍵問題時,張蔚華挺身而出,承擔這一任務。當天晚上,十幾
名學生按時進了戲院。等到戲演至一半,宣佈中闖休息時,張蔭
華跳上戲臺,用木棍一下子打碎了那盞煤氣燈。與此同時,我高
喊一聲:“打2”十幾個學生一齊撲向那個員警,拳打腳踢。宣打
到他跪地求饒,我們才一陣風似地溜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張蔚華對我說:
“越想越痛快,今晚我第一次明白了用自己的力量懲治不義之
事,是件多麼痛快的事/
“絕不能饒恕那種壞蛋,那些敗類是我們所不共戴天的!”
我這麼一說,張蔚華葛地站住,換了口氣,嚴肅地問我:
“成柱,小學畢業後,你準備上哪個學校?”
這完全是出乎我預料的。我還沒有認真考慮過小學畢業後的
前途問題呢。於是淡淡地回答:
“是叼,只要可能,很想上中學;可是我的家境,叮能允許我
上中學啊?蔚華,你打算上哪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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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瀋陽去,上我舅舅念過的師範學校。我父親也這麼說。
要是你不反對,我就帶你一起到瀋陽去,咱們同上一個學校。師
范畢業後還要一同上大學……
“亞青,謝謝你,但這是可能嗎?”
“怎麼?因為學費?學費,你就不用擔心丁,有我哩。”
“恐怕我父母不答應。再說我也不想只顧上學念書。亡國奴還
想上什麼大學呀。”
‘那麼,你是要根據你父親的意志去摘獨立運動啦?你要去幹
革命,我也要蹬你去。”
“可是瀋陽呢?你不是說要上師範學校嗎?”
“那是在和你一起去的條件下說的。你不一起去,就不會有我
的瀋陽之行。我呀,我很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你升學,我也升
學;你當共產黨,我也要當共產黨。”
那天晚上,張蔚華所說的要點就在這裏。他的話,深深地感
動了我。我緊緊握住他的手,壓低聲音說:
“亞青,謝謝你,可是你知道共產黨是幹什麼的嗎?”
“我怎麼不知道?就是李大創和陳獨秀他們做的事啞。”
“當共產黨,要有個思想準備,有蹲監獄、掉腦袋的可能。
有這個準備嗎?”
“這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蹲監獄也行.掉腦袋也行。”
他這一不期然而然的宣言,簡直使我發蒙了。他究競受到什
麼衝動,發出這樣的心聲,我捉摸不適。可是有一點很清楚,那
就是他對我說的話,是早已考慮成熟的理想和信念的表白。他是
想把我的理想當做自己的理想,把我的信念當做自己的信念的。他
不是先確定自己倍奉的主義,然後找與之同調的朋友;而是先找
好了朋友,然後選擇了朋友所倍奉的主義。他決定未來的方法,看
起來十分單純,實際上卻是值得叫人尋味的。他這種立場完全基
于對我的絕對信任和友情。他是真心向幕並且跟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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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華成義塾之前,他哭著要蹬我一起走,也絕菲偶然。
他分手,我也很不好受。在離別的前夕,因為他顯得太難過,
不得不服他一起度過了兩個夜晚。一天在我家,一天在他家;
在一張床上,我竭力說服了他,彼此也互相撫慰了對方的心。
身去榨甸時,他一宜送我到松花江渡口,灑淚而別。
那天,他問我:
“成柱,難道身分的壁障比珠穆朗瑪峰還要高麼?”
“身分的差別與此毫無關係。你父親不答應你J是因為他還舍
不得讓你過外地生活。”
“我早就下定決心;如果父親是因為身分關係而束縛我的話,
那麼我為了你我之間的友情,甘願做一個窮人。反正你要記住,不
管你在哪里,做什麼事,我遲早一定找你去。”
後來,張蔚華實踐了這一諾言。我在吉林統文中學讀書的時
候,有一天,他瞞著家人,偷偷帶著父親的手槍,找我來了。
張蔚華的突然出現,使我目瞪曰只。
“成柱,我終於跳出家庭的圈子,來到了你的身邊。看,這就
是我的決心/
他拘出了手槍,然後做出一副得意的樣子
凝視著天花板的一龜。
“你父親放你,真不容易呀I,l
“什麼放不放的.他是要我馬上去瀋陽
兒來了。”
“你父母不會著急嗎?”
“肯定亂成一團,但不要緊。他們找不到我,就會泥人來吉林
的,他們會估計到十有八九我會到你這兒來。”
他沒有錯。幾天後,他哥哥張蔚中領著家兵來硫文中學尋找
弟弟。他聽到弟弟就在我這裏,就一屁服坐在地下,說:
“找到了就好了,我們還以為他被土匪綁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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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中哥,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亞宵的。”
我這麼一說,張蔚中就說:“成柱,那我就放心回去了,把蔚
華交給你啦。”他投向蔚華要回手槍,就帶著家兵回撫松去了。
後來,我把張蔚華派到五家子和孤榆樹,當了一年左右的教
員。之後,我勸他按父母的願望升學念書,畢業後再回到我們的
隊伍致力於革命活動。他接受了我的勸告、回家去了。
我和張蔚華的友情.就在這樣迴圈不已的悲歡離合中越來越
加深了。
據悉,我和張賂華重逢的那個岩洞,至今仍保持著原樣。這
處岩洞呈拐尺形,深約十五米,它深深地隱蔽在山田之中,用做
秘密接頭站是再好不過的地方。
張筋華一見到我,就泣不成聲,不知所措。我也緊緊地摟莊
他散發出顯影灣氣味的肩膀流下了眼淚。
“成柱.休怎麼才來啊?怎麼連一次都沒有露面叼?體知道我
是多麼盼望你來嗎?”這是他的頭一句問候。
“我何嘗不想你叼。我也很想來歷松,很想來看看你。”
“那你該捎封信感2我不知道彌的地址,可你是知道我的地址
的i”
“蔚華、原諒我。我們住的間島遊擊區
“沒有郵局?天下還有那種地方?”
我把我們四年來的苦難都講給他聽了,
是用手背揩著眼淚。
“蔚華,你怎麼老哭叼?是不是你有什麼不幸?”
我把話停下來,留心地察看著他的臉。
他揩了揩fB水,勉強做出笑容,說:
“因為你走過來的日子太悲慘了。想到際受那麼多的苦的時候
我沒和休在一起,心裏像刀絞一樣難受。”
“不,蔚華一直和我在一起。你一直在我旁邊鼓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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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官.我也這樣叫你吧。”
他突然沒頭沒腦地提起了將軍呀司令呀什麼的
手說:
“蔚華,別人叫我司令官,你可不能這樣叫我,
柱。我也不叫你先生,就叫你蔚華。成校,蔚華2
聽啊I”
‘蔚華,這朗間你是怎麼過來的啊2”
定要叫我成
…這多麼好
他像老頭兒那樣緩緩地搖著頭,淒涼地笑了笑說:
“聽了你的經過.我就沒有心思講我的了。在那雞窩似的撫松
小天地,我能有什麼作為呢?只不過和你在華成義墊酌同學康炳
善一起,開了個‘兄弟書局’相‘兄弟照相館’,把它作為據點領
導著一些共青組織而已。”
他扼要地敘述了共青組織和撫松地區反日團體的活動情況。
我對他的工作成績讚揚了幾句之後,交給了他在撫松地區以共育
組織為基礎建立黨組織的任務。
張蔚華接到這一任務顯出很為難的表情,說:
“成核,憑我的能力,能做這麼重大的事嗎?我做地下工作的
經驗也還很不夠哩。”
“你領導共青組織已經有四年了,這也是很好的經驗嘛。我准
備常派金山虎政治委員來。有什麼困難,就請他幫忙好啦。”
我們的談話,持續了三個多小時。
談話從工作問題再轉到生活情形的時候,張蔚華突然拉著我
的胳膊問我家裏的情況。我不得不依次告訴了我母親去世、哲校
戰死、英校在別人家裏吃眼下飯過兒童團生活的經過。我是很不
願意談這些事的。因為我瞭解張蔚華,我伯他聽了這些會烯噓感
傷,我的心靈創傷也會因而再淌出血來的。我根本就不願讓我們
作別四年後的相見罩上某種悲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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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正如我所顧慮的,張蔚華聽了我家的消息,
臉埋在兩隻手裏嗚咽起來。
。這麼說,成柱,你成真正的孤兒丁2英栓也太可憐啦。
英柱做點什麼事好呢?體把他的地址告訴我也好喀。”
他構出自來水筆和小本子盯著我。我輕輕地搖了搖手.
“蔚華,他也長大了。他那個年紀,已經可以獨力成家,
對他多加關照了。”
他不理會我的話,執意地攤開本子等我回答。我只好往他的
本子上寫下了安圖金正龍家的地址。張蔚華若不是在正當有為的
華年死於非命,肯定會為我在安固的英柱弟慷慨解囊的.
在廟嶺岩洞會晤後,不久我們又在大營溫泉村相逢了。那時
我們的司令部帶著二三十名隊員駐在大營對面山谷裏,我從這裏
去見張蔚華。張蔚華以沈溫泉澡為名,也來大營住了幾天。因為
我們的部隊挺進到撫松地區以來,敵人執勤地跟蹤與我有關係酌
人和親朋摯友,所以蔚華也為我們司令部的安全格外小心。
我和張蔚華一起洗溫泉,談了很多話。其中至今記憶猶新的
是,他很自豪地說,按我66指點,他以在共育組織得到銀煉的骨
幹為核心,成立了黨組織。當時他那朝霞一般容光滿面的幸福的
臉色,是我至今仍不能忘懷的。
在張蔚華住大營期間,我們還吸收由他帶來推薦結我們的三
名共青團員加入了我們部隊。我永遠不會忘記,當他看到自己傾
注心血培養的青年穿上革命軍酌軍裝、背著槍出現在自己面前時,
他臉上浮起了那種非常欣慰的微笑。這個微笑,的確是我永不能
忘懷的。他帶來的三個青年中,有個叫延秘書的人,原先是個教
員,他在我們部隊進入白頭山地區進行活動的時候,在密營裏的
樹幹上寫了很多標語。他寫的標語,如今還留在密營裏。
在大營溫泉的交談中,印象待別深刻,直至今天還常常回想
起來的是離別前一天夜裏的最後一次談話。那時他緊緊握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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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問我:
‘成校,每當見到你,我就羞傀難當叼!”
“怎麼回事?”
他臉上帶若慚愧的神色瞧著我,我也好奇地望著他。
“殘沾了早婚的光,還不滿二十歲就娶了媳婦,四年前我成了
一個孩子的爸爸,再過幾個月就要當兩個孩子的爸爸了。當休率
領部隊南征北戰歷盡千辛萬苦的時候,我卻在家裏生兒育女獨享
清福。這多麼慚愧啊2”
“你盡說些什麼呀1結婚,生兒育女,這有什麼不對?是應當
祝賀的事嘛J。
“可是你比我大一歲,還沒有成親呢。成柱,你說.你想者打
光棍兒嗎?”
“是叼,我還沒有想過結婚納事。結婚要成為我關心的事,看
來還得過好幾年哩。”
“那就太晚哎。要是你不反對,我就在撫松給你找個對象。若
是撫松找不到,就走遍瀋陽、天津、長春、吉林、哈爾濱,一定
挑出一個世人為之驚歎的傾國佳人來。”
“算了吧G那樣的頓國之貌、還願意到山裏來哨粗玉米嗎?”
“等著瞧吧,我非給你找一個楊貴紀那樣的美人不可。”
張蔚華這樣開著玩笑,使勁搖了格我的手,隨即離開了大營。
他那開玩笑時的笑容,至今仍不可磨滅地深深地印在我的視網膜
裏。這就是張蔚華投給我的最後一個微笑。
我當然很清楚,他說的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不可能實現的諾
言。然而我從他的玩笑中感受到了只有張蔚華才有的真摯的友倩。
不是張蔚華,又有誰能許下如此坦率、如此純潔、如此熾熱酌諾
言呀?
張蔚華回到撫松後,傾其全部心力和許多財力積極文援了我
們的部隊。由於他的積極主動的努力,大批棉花、鞋襪、內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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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糧食、照相器材等支援物資源源不斷地運到了我們部隊的密
營,從經濟上有力地支援了革命軍在撫松地區的活動。我們用蘊
含了張藏華摯誠心意的三幹元鉅款給每一個兒童團員和主力部隊
隊員各作了一套新衣服.還購置了許多後勤物資。
大營員警分署的署長唐振東是我們熟悉的人。我過去為同梁
世風進行合作去南滿的時候,也在撫松跟他見過面。當我們再次
來到大營的時候,他秘密地派人來向我們提出了這樣的建議:要
我們給他發一封恐叮信,那麼他就裝出一副被朝鮮人民革命軍嚇
得不得了的樣子,把我們所需要的物資如數送給我們。
他接到我們的“恐嚇信”後,派大車多次給我們送來了豬肉、
白麵、豆油、針織品等後勤物資。揉他送來的這些物資,我們的
留衛連過了二十來天很不錯的日子。
那年秋天,張蔚華突然被憲兵隊逮捕入獄。暗中出賣他的,是
我念小學時的同學、當過白也青年同盟撫松縣分會會長的鄭學海。
他起韌喊著鬧革命,跑跑額領地混了一些日子,後來叛變.當了
臨江憲兵隊操縱的宣撫工作班的走卒。所謂宣撫工作班就是歸順
工作隊的同義話。當我串部挺進撫松地區時,敵人為了刺探我們
的去向*向各地派出了許多叛徒。
有一天鄭學海找張蔚華說:“我要找金日成,你知不知道他在
哪兒?”
張蔚華滿有把握地回答說;“知道,前不久我還見過他呢。”
因為鄭學海曾在我指導下參加過青年運動.張蔚華醫根兒就
沒有懷疑他。此後不久,張蔚華就被留察逮捕了。他真誠待人已
成習慣。作為對地下組織的命運負責的黨小組負責人,他過於天
真老實、缺乏警惕了,對人抱幻想,缺乏警惕性,這位他變成了
被五花大綁的囚徒。敵人妄圖通過張蔚華查出我們司令部的位置,
發現能夠一網打盡撫松地區地下組織的線索,對他施加了種種嚴
刑拷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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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蔚華以沈默回答了酷刑。他冷靜地意識到,如果敵人的拷
打再加重,自己也許會不由自主地洩露秘密,說出我的地點和組
織的線索,於是他決心以一死來保住秘密,便要求父親設法讓他
回家住幾天,張萬程賄賂憲兵,提出了因病保釋的請求。
敵人趁機予以假釋後,暗地派特務嚴密監視他家,企圖獲得
秘密組織的線索和我們部隊的蹤邁。
他在自殺前夕對妻子說;
“恨只恨沒能手根槍桿同金日成將軍一起抗B5U底。我只有用
自己一人之死,換取同志們的安全,並以此報答金將軍的信任和
友情。你不要太難過。”
他寫好奇給我的一封信,倍裏說:“敵人正在派特務秘密偵察
朝鮮人民革命軍司令部所在地,速遷司令都要緊。”然後.走進照
相館暗室裏,喝幹一瓶顯影藥品升汞液,辭別了人世。這一悲痛
的事件是1937年農曆十月初二發生的。當時張蔚華是一個年僅二
十五歲的有為青年。
我的親密朋友、忠實的革命戰友、國際主義戰士張蔚華就這
樣離開了我們。
他為了我.為了朝鮮革命軍的司令部,為了朝中兩國人民的
共同事業,在炮聲隆隆硝煙彌漫的中華大地上,撇下親愛的父母
妻子和彩虹船美麗的全部理想,壯烈地犧牲了。當時,他受如拿
上明珠的兒子張金泉才四歲,女兒張金祿剛剮出生。
恐怕再沒有比人死於非命更可惜、更悲痛的事了吧。張蔚華
雖然因琉忽被關進了監獄,但他是可以不走自殺之路的。只要用
更多的錢賄賂憲兵隊,敵人是會不了了之或訂幾個刑杖從寬處理
的。然而他選擇了自戲曲道路,主動地棄了人生的下一章。
人要活下去固然不容易,而要死也並不簡單。死有幹情萬狀,
其中最痛苦的應該說莫過於自殺。前程無量的青年要自殺,更是
需要非凡的果斷和狠心的。自古以來,主動捨棄生命考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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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們的絕大部分是為自己而自殺的。而像張蔚華那樣為別
人而自殺的先例,是前所未聞的。張蔚華的自盡可以說是合己為
人式犧牲中員崇高、員壯麗的犧牲。他的犧牲之所以更悲壯、更
莊嚴.我認為其理由就在這裏。
接到張蔚華自盡的路耗,我一連幾天夜不成眠、食不下嚥。我
感到空虛,仿佛蒼天嘩啦一聲在我身邊崩塌下來、我感到a6l口鬱
悶疼痛,好像重重地挨了一悶棍;我神魂搖盪,猶如從幹丈懸崖
墜入無底的深淵。在那悲痛欲絕的日子裏,在我的胸中不知響起
了幾百遁悲憤淒涼的挽歌。
我後悔我沒有聽他的要求吸收他加入我們的部隊。倘若他加
入了人民革命軍,不是可能還活在世上嗎?這種想法不時地湧上
心頭,使我感到疼痛和惋惜。他申請入伍時,本應經過審查,批
准他入伍,這是原則要求。一個青年堅決要求參軍,不是應當予
以批准嗎?而我卻不按原則要求辦事,讓本應該站到第一線來的
張蔚華退到第二線去了。我之所以不惜違背原則,不同意張蔚華
的入伍申請,是因為我對他過分的愛護。我不願讓一個嬌生慣養
的富家子弟翻山越嶺受苦受罪。我以為我自己能吃苦而張蔚華則
不能,這種想法本身就是對他的偏愛。如果有人對此加以非難,我
是無言以辯的。
申圭植、朴英、楊林、韓偉健、張志樂、金成鎮、鄭律成、韓
樂然等幾千幾萬朝鮮共產主義者和朝鮮的愛國者曾為中國革命獻
出了生命,同樣,許許多多中國戰士也為朝鮮革命獻出了自己寶
貴的生命。
愛的感情沒有國界,科學沒有國界,革命也沒有國界。張蔚
華、諾維欽科、切·格瓦拉、白求思的事例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
張蔚華和諾維欽科是國際主義者的世界典範,許多國家的共產主
義者對西班牙人民陣線運動的支持和中國人民志願軍的抗美援朗
運動.是國際主義的世界榜樣。張蔚華的名字,在這些榜樣的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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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中像巨星一般閃閃發光。
今天,張蔚華在朝鮮人民中校譽為朝中友誼的象徵。我國人
民不分男女老幼,都懷著虔敏的心情緬懷著為朝鮮革命建樹了豐
功偉績的張蔚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