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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千里戰術

在漫江附近經過了多次激戰以後,我們悄梢地率部隱蔽到楊木頂子密營去了。
楊木頂子位於西南岔和老嶺之間的半山腰。據說,楊木頂子是因楊柳多而得的名。爬嶺的盤山路兩邊各有一個密營,一邊的叫東楊木頂子密營,另一邊的叫西楊木頂子密營。我們先到了駐有俞參謀部隊的西楊木頂子密營。從東楊木頂子密營往南翻過一個嶺走不遠就有高力堡子密營。以老嶺為中心呈三角形的這三個密營,統稱為楊木頂子密營。
這個密營建成後利用了好多年,1940年3月,遭到林水山“討伐隊”的大肆燒殺,很多人犧牲,密營也被燒毀了。
楊木頂子,是我終生難忘的地方。我的戰友和可靠的進言人李東伯就犧牲在這裏;警衛連的連長李達京受重傷被抬到這裏後停止了呼吸。我在報刊《曙光》上刊載的論文《朝鮮共產主義者的任務》也是在這個楊木頂子密營寫成的。在這個密營,我們還同魏拯民等軍部的幹部多次會晤,一起討論過有關聯合作戰的各種問題。
在楊木頂子密營,我醞釀了1937年夏挺進祖國的作戰方案,並加緊進行了進軍準備。準備工作中重要的一環是籌措後勤物資。
在楊木頂子,我把以吳仲洽為負責人的小分隊派到了金周賢在等著他們的長白。這支小分隊裏還包括著縫紉隊的女隊員、受凍傷的和病弱的人。讓他們到長白去籌措後勤物資,比參加一天吃不到一碗玉米碴子粥的雪地行軍,要輕鬆得多。
在派出這支小分隊的同時,還派出一些政治工作員到西間島一帶和國內去開展工作。
之後,我們的遠征部隊為了分散敵人,並解決口糧問題,離開楊木頂子開赴小湯河林海中的第四師後方密營。這個後方密營裏不光有糧食,甚至儲藏有酒、桔子和蘋果,四師的戰友自豪地說這都是打了靖安軍繳獲的戰利品。其中還有三挺機槍。
四師戰友們送了我們夠吃兩天的玉米。離開四師密營時,我們的幾個人攛掇畢老咯噠扛來了一桶酒。我一發現,就下了禁酒令。我們本來就不提倡喝酒、抽煙,因為這兩樣東西對軍事活動都有害無益。
不記得是哪一年,有一次在行軍途中鬧出了一場亂子。休息時一查人數,發現有兩個人失蹤了。於是四處尋找。後來才知道,那兩個隊員在行軍時悄悄溜出隊伍,跑到小飯館去喝了酒。當然,他們都受到了嚴厲的批評。
這天,一看到酒桶,幾個“老油子”隊員就攛掇李東學連長,說天這麼冷,喝一口暖暖身子吧。連長拗不過這些粘粘糊糊地纏著他央求的戰友,便從酒桶裏倒出酒來,給每個隊員斟了一杯,說:“背著司令官同志,大家都喝一口吧。就一口嘛,不會出事兒的。”
這樣,警衛連的全體隊員都喝了酒。別的連隊學警衛連的樣子,也都悄悄喝了。就因為這種荒唐的平均分配,我們在小湯河戰鬥中險些吃了大虧。
我想,如果說李東學的歷史中有過什麼錯誤,那麼可以說那天的錯誤是他最嚴重的錯誤。人們在極度虛弱的時候喝酒,自然要醉得使不上勁的。加上,哨兵也沒有按條例行動。那天早上站崗的是八團的隊員。他站崗時,有好幾百名偽滿軍偷偷地包圍了我們。哨兵聽到什麼響動,便喊了一聲“誰?”而被哨兵發現的偽滿軍卻裝模作樣地回答說:
“我們是四師,你們是金司令的部隊吧?”我們的哨兵一時糊塗了,真以為是四師,便說:“對,你們從哪兒來?”這時,偽滿軍“討伐隊”乘機縮小了包圍圈。那個偽滿軍對我們的哨兵說,如果真的是金司令的部隊,那麼快派個代表來接洽。本來,人民革命軍沒有同友鄰部隊會晤時派代表的規定。可是這個八團的哨兵卻擅自派了一個代表。已佔領了山脊的敵人把我們的代表扣下,解除了武裝,接著開始了進攻。這樣,我們一時陷入了被動。
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化險為夷,是很困難的。敵人已經接近了司令部後面的山脊。我立即命令搶佔制高點。可是李東學給隊員喝酒的後果這時現出了它的危害——儘管已下了命令,山腳下仍有幾個隊員磨蹭著不能往高地上爬。後來才知道,他們都是不會喝酒的,卻跟著猛喝了幾口,警衛連的機槍手姜渭龍就是其中之一。儘管我連連喊他們快搶佔高地,可是姜渭龍他們仍在下邊磨蹭。過後姜渭龍坦率地說,那天因為喝了酒,兩眼模糊,兩腿老打晃,怎麼也抬不起腳來。機槍手醉成這樣,我也不由得有些發慌。
在高地上,敵我相距很近,發生了混戰。李東學的背囊被敵人的子彈打穿了好幾個口子,一個隊員被打掉了一隻耳輪。尤其令人擔憂的是,金澤環的七團二連還未沖出包圍。-
那天,警衛連的機槍手們還是發揮了威力。他們頻頻移動著位置,向敵人進行猛烈的射擊。八團乘機沖出了包圍,金澤環的連隊在混戰中雖然損失了一個班,卻也被救了出來。
戰鬥從黎明一直持續到傍晚。在這場戰鬥中,我們殺傷了好幾百名敵人,繳獲了許多戰利品。雖然取得了勝利,但這場戰鬥給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裏留下了痛苦的傷痕。我們的損失也不小。金山虎為搶救戰友身上多處掛彩,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命令白刃格鬥的能手金學律快去打開衝鋒道路。
金學律是在新昌洞跟韓泰龍一起入伍的大力士。他力大如牛,性情耿直,作戰勇敢。每當攻打城鎮時,他都站在最前列開闢衝鋒道路,打完仗,部隊打開糧庫或軍需庫時,他總是最先扛起沉重的貨物走。有一次他一下就扛出了各有一百公斤重的兩袋子米,讓人們都大吃一驚。在積雪下給隊伍打雪洞開路時,也總是他打頭。
金學律聽到命令,就沖人敵群展開了肉搏戰。他揮起槍刺刺倒了十多個敵人,而自己也負了八處傷,真是一個不死的火鳳凰。他無力用槍刺作戰了,就甩出手榴彈殺傷敵人。後來手榴彈都甩光了,就攥著最後一顆手榴彈,滾進了敵群。接著,是一聲震撼山谷的轟響,金學律與敵人同歸於盡。戰友們咬緊嘴唇,悲痛地同他永別了。
那一天的最大損失是失去了八團政委金山虎。金山虎是在五家子時就跟我一起長期同甘共苦的戰友。
每當談到一個普通人怎樣在革命鬥爭中迅速成長的問題時,我就把金山虎作為典型的例子來講。從此以後,“從長工到團政委”這話,就變成了一個說明革命鬥爭多麼有力地推動普通人的進步,工農出身的勞動青年在革命的激流中,從政治思想上、軍事技術上、文化與道德上能夠迅速成長的省略語。
為金山虎的犧牲,那天晚上我怎麼也吃不下飯。隊員們生上篝火連聲要我去烤火,我也沒有去。一想到全身凍僵,躺在雪堆裏的金山虎,就覺得只看一眼火光也像犯罪似的。
八團團長錢永林,那天晚上也沒有吃飯。金山虎是朝鮮人,錢永林是中國人,但不同的國籍從沒有妨礙過他們之間的革命友情。錢永林一向尊重金山虎的意見,金山虎始終誠心誠意地從旁輔助和推動錢永林做好工作。
正因為這樣,錢永林為金山虎的犧牲悲痛欲絕,他的全休隊員也都難過得飯也不想吃了。那些被金山虎和金學律救出來的隊員,思念著為了救他們而犧牲的救命恩人和戰友,誰也沒有吃飯。
戰鬥結束了,敵人卻沒有撤走。顯然是企圖補充兵力,把我們趕到小湯河的峽谷裏包圍起來加以全殲。我們如果走錯一步棋,就會再次陷入敵人的包圍,全軍覆沒。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牢牢地掌握主動權,設法把敵人置於被動的地位。這是遊擊戰的原則。
為了迷惑敵人,我假裝著把部隊撤到密林深地。然後又隱秘地回到原來的戰場,就地過了一夜。這樣在原地兜圈子,迷惑敵人,是我們獨特的戰術。
在我們這樣蒙蔽敵人的時候,敵人為了同我們決一雌雄,繼續增強了兵力。看來他們決心要在這裏挽回他們在今年“冬季大討伐”中遭慘敗的面子,一股股兵力源源不斷地湧入小湯河的峽谷,好像全滿洲的武力都集結到這裏來了。天黑以後從山崗上往下一看,只見小湯河幾十裏方圓的峽谷突然變成了篝火的海洋,猶如大城市的夜景。層層疊疊的篝火團團地包圍著我們。我們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大略地數了一下篝火的數量,再按每堆篝火可能擁有的人數估算了一下,發現敵人有好幾千人,這是令人吃驚的龐大兵力。
隊員們望著篝火的海洋,表情都凝住了。顯然是在以悲壯的心情準備著在這個小湯河的山崗上以身殉國了。
“司今官同志,好像沒有突圍的希望了,是不是該準備決—死戰?”七團團長孫長祥靠近我身邊,悲憤地說。別的指揮員,也都是同樣的表情。

孫長祥說的“決一死戰”,不知為什麼,聽起來覺得很空虛。我們的力量還不到五百人,卻要同多達幾千名的敵人決一死戰,老實說,這不是勇敢,而是一種自暴自棄,是蠻幹。
誠然,同敵人決一死戰,即令我們全部戰死,只要能換取革命的勝利,難道還有人不願意嗎,但是,現在的情況要求我們必須想辦法活下來,把已經開始的革命鬥爭引向最後的勝利。
於是我對大家說:
“同志們,要活下來,這比死還要難。我們不能死,必須全都活下來繼續幹革命。我們的面前擺著打到國內去作戰的重大任務。這是時代和歷史要我們去完成的神聖而光榮的任務。”眼前放著這樣重大的事業,我們怎麼能選擇死路呢!我們都要活下來,一定要打回渴望人民革命軍的祖國去。因此 大家都要想辦法,扭轉這個困難局面。”
“司令官同志,辦法也是有限的,處在這樣的陷阱裏怎樣沖出去呀?”
孫長祥仍以為這個危險局面是無法扭轉的。
整個部隊都在注視著我,等待著我的命令。我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深切地感受到司令官的任務有多麼重要和艱巨。我俯瞰著遍地都是篝火的穀底,心中想著突圍的妙計。關鍵在於從哪個方向怎樣沖出包圍圈,遠遠地甩掉敵人。我心想,敵人往這裏集中了數以達幾千人的“討伐隊”,那麼敵人的後方肯定是空虛的;如果我們沖出了包圍,敵人一定會以為我們朝更偏僻的深山老林裏躲避;如果這樣,最好的辦法就是靠近敵人防範較松的大路,伺機隱秘地溜出包圍圈。然後沿著大路來個日行千里,甩掉敵人。
想到這,我立即下達了命令:
“同志們,不怕犧牲,雖是好事 但誰也不應犧牲。我們有活路。現在,我們要放棄這個森林,要開到居民區去,然後沿著大路向東崗方面轉移。這就是我的決心。”
指揮員們一聽到要走大路,都驚疑地抬起了頭。部隊移動時保證隱秘,是遊擊隊活動的鐵的原則。而我卻在敵人大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命令部隊開到居民區去沿著大路轉移,不能不使指揮員們感到驚疑。
孫長祥靠到我身邊不安地問我這是不是太大的冒險。他的不安不是沒有道理的,不管怎麼說,我的方案確實是一種如履薄冰的冒險。因為,大路上也許有敵人把守,敵後也許有一定的兵力在防守。
我是從抗日武裝鬥爭初期起就反對軍事冒險主義的。我們只打有勝算的仗,沒有把握的仗乾脆不打,只有不得已的時候才冒險。但我們的冒險,無一不是以成功為前提的,是最大限度地發揮我們自己的力量的冒險。
一百個冒險一百個成功。這樣的冒險,是只有滿懷天塌地陷也能活下來的堅定信心和鬥志以及大無畏的勇氣才能做的。
我在小湯河的臺地上決定率部進人居民區,再沿著大路轉移,這是確有把握的冒險。我之所以認為這是確有把握的,是因為這次冒險裏有我們化險為夷、變被動為主動的獨特的積極的進攻精神,有我們最大限度地利用敵人弱點的科學的估計。
打仗,歸根結底是智慧與智慧、信念與信念、意志與意志、勇氣與勇氣之間的對抗。
敵人在小湯河一帶集結了好幾千人的兵力,其目的無疑是要憑數量上的優勢,以人海戰術圍殲我軍。這是敵人“討伐”革命軍時常用的老一套的打法。他們這次也妄圖用這種早已為革命軍所徹底識破的陳腐而公式化的戰術來消滅我軍。敵人唯一仰仗的就是人多。而這正是他們在戰術上的弱點和局限性。
敵人在方圓幾十裏的小湯河峽谷築起由無數篝火組成的大火廊,自行暴露了自己的兵力和戰術。對他們來說,這是個大錯誤,等於被我們奪取了他們的作戰檔。由於這個錯誤,他們已經失去了戰鬥的主動權,我們已奪取了主動權。
我產生了能夠率部向安全地方轉移的信心。於是把手搭在孫長祥的肩頭上,對他笑了一笑,然後對指揮員們說:
“敵人往這個地方集中了數達幾千人的兵力。這說明他們不僅調來了小湯河附近的兵力,而且連撫松一帶所有居民區的軍警甚至自衛團的武力也都調來了。這就是說,這附近守衛村莊和公路的敵人可能都調空了。此刻,敵人只注意這一片密林,他們根本不會想到我們會沿著大路溜出去。這就是敵人的漏洞。我們就要利用這個漏洞,迅速轉移到東崗密營去。”
當時,我說話作手勢大概都是很從容鎮定的。指揮員們的臉上都現出了喜色。他們都興高采烈地下達了出發命令。八團打頭,先下到了穀底,接著是警衛連,七團斷後。我們的行軍縱隊避開篝火,靜悄悄地朝公路移動。
當時,我深深地體會到,在情況危急。決定部隊存亡的關鍵時刻,指揮員的一舉一動和一言一行,對整個隊伍發生多麼大的影響。指揮員泰然自若,戰士們也會泰然;指揮員發慌,戰士們也會跟著發慌。
我們來到大路上一看,正如我們所預料的,寂無一人,幾乎連一隻螞蟻都看不見。一些村莊的人口,只有一些燒過篝火的灰堆。我們的隊伍就像一列賓士在雙軌上的特快列車一樣,順著大路,暢行無阻地經過好些村莊,徑直走向了東崗。
我們不放一槍就安全地通過了敵區。一路上,我們只在發現八團的隊伍分成兩批分別行動的時候放了一槍。這兩個隊伍一前一後,中間隔著五百多米的距離。這說明,我們的隊員順著大路經過好些村莊都安然無事,精神上的緊張就開始鬆弛了。八團的隊員中甚至還有打著瞌睡走的人。於是我叫負責後衛的指揮員放了一槍。聽了槍聲,隊伍的行軍速度就大大加快了,也沒有人打瞌睡了。
在小湯河的這一大路行軍戰術,後來在國內從枕峰向茂山地區行軍的時候也用過。這個戰術,就叫日行千里戰術。
日後,我們看了雜誌《鐵心》才瞭解到,在小湯河戰鬥時,敵人還請來了由日本、滿洲國、德國這三國記者組成的採訪團。記者隨軍採訪,是戰爭中司空見慣的,而這次把遠在幾千幾萬裏外的納粹德國的記者也請到滿洲的戰場上來,可見日本的“討伐’專家們對這次撫松地區的作戰是特別重視的,而且認為他們的勝利是確定無疑的。
據載於《鐵心》的《東邊道討匪行》一文,這個採訪團是由日本的大報紙《東京日日新聞》、讀賣新聞,和《報知新聞》的記者團、滿洲國的新京電臺人員和外交部官吏、納粹德國的國家通訊社記者約翰涅渥組成的。的確是一個由日、德、滿三國新聞言論界加外交官組成的威風凜凜的參觀團。不難想像,敵人斷定撫松地區“討伐”作戰是可以向全世界誇耀的示範性的戰鬥,急不可耐地要向天下大肆宣傳他們的“赫赫戰果”。和這個採訪團一道,敵人還出動了滿洲國軍部的軍事調查部核心幹部鷲崎、事務官長島、安東特務機關頭目田中。他們都狂妄地認為,這年春天在撫松的崇山峻嶺中,日軍將完全消滅人民革命軍,永遠除掉“東洋和平的癌症”。鷲崎是對滿洲地方共產主義運動頗有研究,對制定撲滅共產主義運動的戰略起主要作用的舉足輕重的謀士。他又是《滿洲共匪研究》這一秘密圖書的專職執筆人,是個不容輕視的文人。
祖國解放戰爭(1950~1953年)後期,李承晚曾把大批外國記者請來,讓他們觀看在一個叫做T形高地的小塊地方進行的戰鬥。我聽了,不由得想起了遠征撫松時的往事。李承晚的輕狂行徑和日本“討伐”頭目的虛張聲勢,是有一脈相通之處的。在過低估計對方,對自己則過高估計方面,希特勒、東條英機、墨索里尼、李承晚,都是一丘之貉。
日軍“討伐”司令官趾高氣揚地對來訪團說,他的部隊在深山同純粹的金日成共軍相遇,金日成現年不滿三十,曾于莫斯科共產主義大學受訓,現帶領五百名兵力,是東邊道最大的勢力,而如今已成了“甕中之鱉”。採訪團立時報以鼓掌歡呼。據說,這個司令官會說一口流利的德語,他不經翻譯,直接用德語對納粹德國記者作了說明。當肘。日本報界曾大加渲染,說我是莫斯科共產主義大學畢業的。

然而,我們的主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包圍圈遠遠地甩掉了敵人。那個“討伐”司令官只好對採訪團說共軍只有三百人左右,現已逃竄不知去向。他接著十分難堪地推出一個“俘虜”,叫採訪團向他採訪。而那個“俘虜”卻笑嘻嘻地說,他原在通化的偽滿軍當兵,不久前才投到革命軍,對共產主義什麼都不懂。說實在的,在那以前,我們還從未去過通化一帶。
演戲也該有個分寸。不難想像,對這個“俘虜”和這次採訪,當時那個採訪團的人們該是何等的驚訝!
敵人在小湯河升起一片篝火形成的海洋,不僅啟迪我們創造了大路行軍的戰術,而且使我們確信我們要把集結在國境一帶的敵人引誘到撫松方面來的遠征目的已經基本上達到了。
敵人接到人民革命軍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好幾千人的包圍,消逝得無影無蹤的情報,都大為震驚,因無法探悉革命軍的去向而不知所措。敵軍中開始流傳著種種奇聞:“遊擊隊的戰術真是神乎其神哪”、“朝鮮遊擊隊有賽過諸葛亮的道士”、“聽說朝鮮人民革命軍在幾年之內就要攻打漢城和東京”。這些奇聞流傳到民間,成了農村老年人聚在一起津津樂道的話題。自從這次行軍以來,有關我們部隊的奇聞傳說就更加豐富起來了。
我們從頭道嶺到東崗的路上,又一次經受了難以形容的饑餓。
我們日行千里來到東崗附近的密林,為了在這裏停留一個月左右,開始了籌措糧食的工作。要籌措好幾百人吃一個月的糧食,是很不容易的。然而出乎意外地出現了能夠解決糧食問題的門路。夜裏在瞭望哨執勤的隊員們在哨所附近發現了玉米地,是一片去年種下後沒有收割的玉米,過了冬的玉米穗仍完好無損。白頭山周邊的深山裏有不少這樣的莊稼地。
多日未見過一粒糧食,只用水和玉米糠熬過來的哨兵,想著挨餓的戰友們,回來時帶了一些玉米穗。但是,他們沒有征得主人的許可,因為不知道主人住在哪里,加上換崗的時間也到了,無暇去找玉米地的主人。
他們受到我嚴厲批評後,花了好幾個鐘頭的時間,終於找來了一位滿頭白髮的中國老人。
我代表部隊向這位老人道了歉,並拿出三十元錢請他收下。
那位老人霍地站起來說:“那點玉米算什麼,隊長用不著向我這個老朽道歉啊!土匪吃了我心疼,革命軍吃了我不心疼。為了一點玉米,拿革命軍的錢,太不像話了。要是我們村的人知道了,該怎麼罵我呀!錢、玉米,我都不能要!”
我對老人說,玉米是從您老人家地裏摘來的,應當還給您;錢是我們賠償您受的損失,您應當收下。
因為我毫不退讓,堅持要他收下,老人無可奈何,終於收下了錢。在回去的路上,老人向送他的隊員說,剛才跟他說話的隊長是誰。我們的隊員如實地告訴他說那位就是金日成將軍。
老人立時就說,今天我犯了一輩子也洗不掉的大罪。他沉浸在深深的冥想中回到了村裏。他一回到家,就發動全家人和親戚,把我們的哨兵摘過玉米的那塊地裏的玉米全部收下來,裝在雪橇上運到我們部隊來找我,說道:
“今天我見到金隊長,十分佩服。像我這樣的老百姓,您還這樣器重,我這老朽實在惶恐啊。請不要推讓,把那雪橇上的玉米收下吧,理當以德報德嘛。”
這一回,反而由我不得不領受老人的誠意了。
我們托這位老人的福,靠他送來的玉米,順利地度過了艱難的一關。這位老人還給我們指點了籌糧的辦法。他說,沿著漫江朝下游走二十裏左右,就有一個養參圃,跟養參圃的主人好好說說,自會有辦法。據他說,那些養參圃的地上都種了大豆和玉米,而那些主人也跟他一樣,不收秋,都想在地裏把莊稼賣掉。老人說,只要是金將軍的隊伍想要,他願意親自出馬,替我們辦交涉。
我便派一個傳令兵陪老人去了。不久,傳令兵回來說,大有成功的希望。於是,從警衛連和七團中抽出幾個身強力壯的隊員派到養參圃去了。幾天後,去籌糧的隊員們背著大豆餅回來了。大豆餅是養參圃的主人們送的。我們就拿它當糧食,有時就那麼生吃,有時蒸了吃,有時也烤了吃。據帶回大豆餅的隊員們說,那些養參圃的主人聽到革命軍因斷了糧挨餓受苦,都深表同情。養參圃的地上種的大豆和玉米都沒有收,足夠我們部隊吃一個多月。我們的隊員求那些主人把地上的莊稼賣給我們,那些主人說,這是幫助金日成將軍部隊的事兒,怎麼能要錢呢,我們沒有它也能活,快來都收去吧。
我們的隊員還是把錢硬塞在他們手裏,把莊稼都買下來了。
我們吃過晚飯,以快速行軍奔到養參圃,把地上的大豆和玉米都收下來,玉米連穗儲存起來,大豆就連根拔來鋪在地上打場。因為沒有連枷,有的用棍子抽打,有的用腳踩。大豆和玉米合起來,總共有好幾十石。
我去找養參圃主人,向他們道了謝。
那些善良的養參圃主人,還把夠用一個多月的食鹽扛來送給我們,鼓舞我們多消滅敵人。
糧食問題解決了,我們就率部轉移到東崗密營。這裏是我們從離開長白地區時就已定為組織軍政學習的地點。
在前一年春天和夏天,我曾聽許洛汝老人說,東崗密林裏有個從前叫高麗堡子或高力堡子的村莊遺址,那裏有我們的祖先曾練兵習武的堡壘的基石。許洛汝老人說,當他還是十幾歲的時候,也就是他家剛搬到漫江樺砬子村的時候,高麗堡子附近還有好多個全是朝鮮人住的村子,那一帶土地肥沃,莊稼長得很好。後來,中日戰爭、俄日戰爭這兩次大浩劫的餘波一直蔓延到白頭山麓,日本軍隊來到高麗堡子大肆燒殺,洗劫了全村。當時,村裏的青壯年義憤填膺,拿起弓箭和石頭抗擊倭寇,終於趕走了敵人。當洪範圖的隊伍把高麗堡子作為練兵場在這裏練兵的時候,這一帶的青年大都加人了他的隊伍。
庚申年(1920年)“大討伐”,把高麗堡子夷為廢墟。村莊 燒毀,堡壘被炸,居民幾乎全被屠殺。幾個虎口餘生的人躲到更偏僻的深山溝裏勉強度日,前幾年連他們也都各自奔活路走散了。從此,高麗堡子就成了沒有人煙的地方。
聽了許老人介紹的這些情況之後,我打開地圖一看,果然有高麗堡子這個地名。以白頭山為中心,百里方圓之內,叫高麗堡子這個地名的村子不止一兩個,臨江、長白都有。安圖縣還有叫高麗崴子的地方,這是因為此地有高麗人的堡壘而得的名。白頭山的東部和南部一帶有很多名為腰窩堡、普天堡、羅暖堡、神武城、倉坪、倉洞、惠山鎮、新坡等的地方,正如這些地名所表明的,古時候這裏有過堡壘。城牆、軍需倉庫和有兵把守的渡口。這說明,高麗時期和高句麗時期自不用說,從更早的古朝鮮時期起,就有我們的祖先在白頭山附近許多地方築起城堡努力加強了國防。
我聽了許老人的介紹,就在心靈深處刻下了愛國先烈們築起堡壘、歷經滄桑的東崗密林中的這些地名。
我們來到高麗堡子的遺址,發現了種參人用過的兩座空房子。撫松地方有不少到深山裏去種參的人。他們一到嚴冬,就回到城市附近的本村去過冬,入夏再進山做工。我們發現的兩座空房子位於兩座山的腳下,這兩座山都叫果松山。果松山,因果松多而得名。葉五針一束,所以則它做五葉松, 撫松人叫它做果松。一東一西並立猶如親密兄弟的兩座果松山,名實相符,滿山都是果松,給巍峨莊嚴的高山增添了豪放挺拔的氣勢。
我們把兩座空房子修好,又在東邊果松山腳下的空地上修好練兵場,開始了軍政學習。
起初,準備好夠用一個多月的口糧,在密林裏定下了營房的時候,不少隊員高興地以為部隊要在這裏來一段“長期休息”了。他們這樣想,其實也不為過分。困為長期的強行軍和激烈的戰鬥,隊員們都已精疲力竭,早就盼著歇一口氣了。然而我們是沒有時間休息的。
我們立即在這個東崗密營召開了政治指導員以上的于部參加的會議,總結了遠征撫松的工作。在會議上,廣泛介紹了遠征過程中表觀的擁幹愛兵的美好事例,強調了在今後的活動中必須進一步發揚這種優良的作風。
緊接著舉行了又一個會議,這就是抗日革命鬥爭史上成為一個轉捩點的西崗會議。會議在西楊木頂子密營舉行了三天。二師和四師的幹部以及魏拯民、全光等軍部的幹部也參加了這個會議。會議討論了挺進國內作戰的方針。我就這個方針發表了講話。對我提出的方案,與會者都表示贊同。會議還對有關國內作戰的各部隊的任務、活動方向、活動區域,都作了決定。
會後,在東崗密營進行了軍政訓練,這是從頭到尾完全為進軍國內做好致治、軍事準備的。
政治課,主要是講解朝鮮革命的路線、戰略與策略以及國內外的形勢。《祖國光復會十大綱領》的講解,對大家理解我們關於朝鮮革命的主體路線,有很大的幫助。聽了這個講解,新隊員都進一步鞏固並豐富了他們在白頭山密營學到的知識。
我們在那時候就反對念經式的學習,積極提倡與實際相結合的學習和問答式的學習方法。
司令部成員和軍政幹部以及警衛連的學習,由我直接輔導。我給他們上課,講解革命路線、社會發民的基本原理,也介紹了世界聞名的革命家和英雄豪傑以及典型的法西斯分子。在國際形勢的講解中,我們關心的焦點是埃塞俄比亞與義大利的戰爭、西班牙人民陣線軍隊的戰果以及德、意、日三國的法西斯化。
當時,敵人的一份雜誌上登了一張希特勒視察某一地方軍的圖片。我把這張圖片給大家看,並對希特勒發動戰爭的危險性敲響了警鐘。
我還介紹了中國農民運動的著名活動家之一方志敏烈士的事蹟。他的英雄事蹟和革命生涯,給所有聽講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東崗軍政訓練中被評為模範的隊員中,我至今還記得的有馬東熙。他學習很積極,課堂討論也很出色。通過東崗軍政訓練,他進步很快,成了優秀的政工於部。
在高麗堡子這個有我們的祖先構築的城堡遺跡的地方,不久前還是翻土坷垃的莊稼漢和打短工過日子的窮人,被造就成了將承擔起光復祖國主攻戰線的可靠的生力軍。
後來,民間開始流傳著一種說法,說我們在白頭山某一深山幽谷培養出了眾多的武將。這個說法越傳越奇,說我們在白頭山某個很深的岩洞裏培養了能夠飛簷走壁無所不能的幾萬名將帥。導出了這種傳說的地方就是東崗的訓練場地即高麗堡子。
1937年5月初,東崗軍政訓練臨近結束時,我們在密營裏創刊了朝鮮人民革命軍內部機關報《曙光》。報頭洋溢著我們民族要在曙光照耀的解放了的祖國過上幸福生活的熱切的願望,洋溢著朝鮮共產主義者誓將早日迎來解放的曙光的堅定決心。
我們發行了《曙光》創刊號之後,為了挺進祖國,很快就辭別了東崗密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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