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吳仲洽和第七團 有一年,敬愛的領袖金日成同志閱讀長篇小說《嚴峻的戰區》,讀到吳仲洽犧牲的場面,悲痛難忍,讀不下去,久久地懷念著犧牲已經多年的吳仲洽,整夜未能入眼。 金日成同志每當談起以光輝的勝利裝點了大部隊迴旋戰第一階段的敦化縣六棵松戰鬥,就回想起吳仲洽的犧牲;每次談到吳仲洽的英雄生涯,就深情地回憶起在抗日革命年代裏以生命保衛了朝鮮革命司令部的第七團,以及他們誓死保衛領袖的精神和他們的鬥爭業績。 我們失去吳仲洽是在六棵松戰鬥中。在那場戰鬥中還失去了連長崔一賢和機槍排排長姜興錫。這三個人都是我最愛惜的指揮員,可惜都在同一天同一時刻犧牲了。在抗日戰爭中失去了許多戰友,其中吳仲洽的犧牲,最使我惋惜和痛心。 吳仲洽的特點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聲音小影子大。所謂影子大,是說足跡大,業績大。 我們部隊的指揮員中恐怕沒有像崔春國、吳仲洽那樣聲音小的人。所謂聲音小,可以解釋為不表現自己,也可以解釋為文雅安靜。吳仲洽作為軍事指揮員,是少有的文靜的人;是聲音小,做事多的人;是個不表現自己的謙遜而質樸的幹部。人們說崔春國是個像新娘一樣的人,而吳仲洽比他還嫺靜。他是個想挑剔也無從挑剔的人物。在日常生活中,他不聲不響,可是在執行艱巨任務時則非常果斷,是個一旦下定了決心就不怕赴湯蹈火勇往直前的虎將。一般的困難他都不當回事,無論做什麼事都一定要做到底,不完成任務絕不甘休。 他主持正義堅定不移,對非正義的事決不妥協。我想,他比別人的階級覺悟高,就是因為他有這種精神。 有一年由於乾旱,吳仲洽家租種的地沒有收成。他父親向地主求情說,今年的收成這樣,請開開恩,讓我們度過這一年吧。可是那個奸猾刻薄而又殘暴的地主不僅不同情,反而罵他是盜賊,舉起文明棍就要打。吳仲洽看了忍不可忍,抄起連枷就朝那個地主使勁打過去了。當時吳仲洽不是十四歲就是十五歲,可見他從小就有強烈的正義感。 正義感強的人思想覺悟快,投入革命也會早,會成長為奮不顧身地帶頭進行鬥爭的優秀戰士。 據吳泰熙老人說,吳仲洽小時候特別喜歡玩獨立軍遊戲。他小時候住的村子當年金佐鎮騎著青驄馬馳騁過的地方,所以,不能不受獨立軍的影響。他受堂兄吳仲和的影響較大,也從他那裏接受了共產主義的思想。他所以很早就投身於革命,是因為他對日本侵略者的反抗心強。 回想起來,像吳仲洽那樣大膽勇敢的指揮員是少有的。 自古以來,名將修武之道,重視智和仁,同時也重視並且努力培養膽和勇。老虎把崽子從峭壁上滾下去,是為什麼呢?為的是培養崽子的膽力。 吳仲洽沒上過講武堂,也沒有見過道士,他是在抗日的烈火中培養了革命者應有的膽力和勇氣的。 1939年中秋節前夕,在襲擊和龍縣三道溝附近的金礦裏,他在戰場上創造了罕見的奇跡。 在指揮那場戰鬥時,敵人的一顆子彈打中了吳仲洽的前額,但他沒有死,繼續指揮了戰鬥,也許是那顆子彈打偏了一點。這是一個奇跡。 就算子彈打偏了,人的薄薄的頭蓋骨能頂住一顆子彈,是不能令人相信的,但這是確鑿的事實。我也看過他的傷口,傳令兵給他纏了繃帶。 同志們對他說,你可真碰上了好運氣,托了“老天爺”的洪福。他說日本鬼子的子彈也許能打穿懦夫的額頭,可是共產主義者的額頭是打不穿的。 他額頭上中了子彈仍在指揮戰鬥時,敵人扔的手榴彈越過牆落到了隊員們的腳下。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吳仲洽飛快地撿起那顆手榴彈使勁甩過牆去了。 敵人看到他們投的手榴彈又飛過牆來,嚇得魂飛魄散四下裏逃竄。吳仲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即發動了衝鋒。這不又是一個奇跡嗎! 手榴彈是一種近距離殺傷武器,從投擲到爆炸只有兩三秒鐘。把就要爆炸的手榴彈撿起來,這本身就是冒險。吳仲洽就是這樣一個無所畏懼敢於冒險的人。 通過這兩件事,你們也能瞭解吳仲洽的為人。 吳仲洽是個英勇善戰的軍事指揮員。作為軍事指揮員,他的長處首先是判斷情況快,下決心快,組織戰鬥周密細緻。他一旦下定了決心,就毫不躊躇,堅決果斷地付諸行動。這是他的長處。他像摔交運動員運用絕招,把身強力壯的對手摔倒那樣,無論遇到多大優勢的敵人,都能運用巧妙的戰術戰勝敵人,絕無失誤。實際上,他是不亞于崔賢和崔春國的久經考驗的戰將,只因為他經常和司令部一起行動,所以他的事蹟傳播得較少而已。 在幾十年的革命鬥爭中,像吳仲洽那樣組織性、紀律性很強的人,我見到的並不多。他那組織紀律性,首先表現在絕對地無條件地服從上級的命令和指示上。派他任務時,他問題只有一個回答“是!”從不講任何條件;無論做什麼事,他從不推辭。 他執行我的命令和指示,一分一秒也不耽誤。叫他到什麼,什麼時候到哪個地點接頭,他都準確無誤地去完成,然後在指定的時間裏到指定的地點彙報。如果在執行任務中發生了意外的情況,他就讓一個小分隊留下來繼續執行任務,自己帶領基本隊伍一定準時回來。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時,他就教育和鼓勵隊員們說,我們一定要準時回去,免得讓司令官同志為我們操心。 在部隊的管理和教育方面,吳仲洽團長也是完全按照我的指示去做的模範指揮員。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中,他也像正規軍一樣把部隊的管理搞得井然有序。他指揮的第七團,沒有一個穿著裂了口子的鞋或褲子的隊員。如果在行軍中發現哪個隊員的衣服破了,他就叫那個隊員在休息時一定把衣服補好。因為他管理得好,他的部隊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故。 我偶爾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自言自語,他也當作司令官的要求和命令牢記在心,設法解決。 1939年中秋節的前幾天,我和吳白龍在烏口江密營散步,隨便說了句中秋節快到了…… 這話不知什麼時候傳到吳仲洽的耳朵裏去了。對我的要求和意向,他最敏感,比誰都善於領會。所以他也沒有忽略我的那句話。他心想:司令官為什麼說中秋節快到了呢,是不是因為中秋節快到了,怕新隊員想家,才考慮著要準備過中秋節?幾天後,他為準備過中秋節所需的物資,跟敵人打了一仗,繳獲了大量的糧食和其他食品,裏面還有月餅。就是在這年中秋節,我應吳仲洽之邀,給七團的隊員和司令部成員講了月餅的由來。 吳仲洽是連我的槍聲都能準確辨別的忠臣。“艱難的行軍”時,我們都集體行軍,途中有一段分散行動。那時我和吳仲洽約好,來年春天在三水溝會師。當時,朝鮮人把十三道溝叫做三水溝。 1939年3月上旬,我組織了一場襲擊三水溝某集團部落的戰鬥。吳仲洽聽到我們的槍聲說:“這是司令官同志的槍聲,兵力只有一個連隊的司令部有可能被暴露,陷入敵人的包圍。同志們要誓死保衛司令部!”說罷,就帶部隊奔到我們所在的地方來了。 吳仲洽真是個忠厚淳樸的人。 現在我再講一個有關他的故事。他原在汪清縣元家店從事地下活動,後來參加了遊擊隊,入伍的人多,要求入伍的人更多,問題是沒有槍。因此,沒有槍的隊員就像在故事片《遊擊隊五兄弟》裏看到的那樣,挎著大刀,扛著紅纓槍。吳仲洽起初也挎著鐵匠鋪打制的大刀。 汪清遊擊隊總是讓那些沒槍的隊員站在隊伍的最後尾。 吳仲洽每次去放哨都要借人家的槍。可是他一點也不感到難為情。吳仲洽一連幾個月一直挎著大刀,所以同志們一見到他就逗他。 有一天,我正經地問他,仲洽同志,你總是挎著刀跟著人家的後頭走,不感到委屈嗎?他回答說,有這把刀也就不錯了,怎能人人都攤到槍呢?槍嘛,只要打仗,就會有的。 話雖這麼說,可是人家都扛著槍,自己卻帶著刀和手榴彈跟在別人後頭,心裏該多不得勁啊。可是他不露聲色,十分坦然。 為了給那些只帶著紅纓槍和大刀的遊擊隊員解決槍支問題,我們組織了一場戰鬥。要獲得槍支,就要打仗,沒有別的辦法。所以,我們襲擊了從圖們經三岔口到牡丹江的鐵路敷設工地。 在這場戰鬥中,吳仲洽繳獲了許多支步槍,還繳獲了敵軍官的手槍。 繳獲的武器授予誰,這要在戰鬥總結會議上決定。我們制定了對戰鬥勇敢、遵守隊員,優先授予槍的制度。 這次襲擊戰的總結會議,我也參加了。在這次會議上,吳仲洽也領到了槍。 後來,吳仲洽從班長、排長、連長一直升為團長。可以說,他是革命軍指揮員的典範。 要說吳仲洽的長處,除此而外還可以講出許多。 吳仲洽是個文靜的人,在日常生活中快活,樂觀,平易近人,學習熱情高。他不說廢話,品行端正,能虛心接受同志們的批評,認真改正自己的缺點。他安排部隊的生活周密細緻;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精神也比別人強。 作為朝鮮人民革命軍一員的吳仲洽的成長,就是第七團的成長,這樣說並不言過其實。 七團的前身是獨立團。獨立團是從汪清、延吉、和龍等東滿各縣分別選拔一個連來新編的。 在汪清縣,七連被編入了獨立團。汪清的七連是從汪清一連分出來的,被編入獨立團後成為二連。開始吳仲洽在獨立團二連當了青年幹事。 獨立團於1935年被編為獨立一師第二團,南湖頭會議後新編朝鮮人民革命軍主力師的時候被編為這個師的第七團。七團是這個新編師的骨幹。 吳仲洽、吳白龍、姜曾龍等人,都隨同經歷了這種變遷的第七團的歷史一道成長起來,分別成為團長、連長、排長。 第七團大部分是朝鮮人。我們從汪清時候起就系統地培養吳仲洽,同樣,對第七團也集中力量進行指導,比指導別的部隊更深入,把它建設成了新師中戰鬥力最強的模範團隊。首先是選拔優秀的人來配備了排長、政治指導員、連長等全團的指揮幹部,對他們有計劃地進行教育,把他們從思想政治上和軍事技術上切實地武裝起來。遊擊戰所需要的各種操典以及宿營法、炊事法、行軍法、方位判斷法、臨時舞臺架設法、演出節目單和介紹文的寫法等,我們也都教給了他們。 為了把第七團建設成為模範團隊,朝鮮人民革命軍懷念部和師部領導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他們經常下到團裏去對指揮員進行政治、軍事教育,及時幫助解決困難問題。通過這樣的培養,第七團成為模範,成為朝鮮人民革命軍主力部隊的驕傲。 我們把許多在七團受到鍛煉的同志派到其他部隊去當指揮員。魏拯民向我們要軍政幹部時總是點名要七團的指揮員。在七團受到鍛煉的指揮員被派到別的部隊後,又在那裏培養了很多指揮員和模範戰鬥員。七團確實起到了像“原種場”一樣培養軍政幹部的作用。是李東學還是朴壽萬指揮的警衛連,後來也建設成為模範連。這個連就有很多來自七團的人。 革命軍裏設有專門培養政治軍事幹部的常設教育機構。在這種情況下,通過七團系統地培養幹部來不斷地輸送到其他部隊去,滿足了對幹部的需要,這是我們在抗日革命中取得的又一個好經驗。樹立樣板,推廣全國,我們黨的這一傳統的工作方法,就是淵源於抗日革命鬥爭中取得的經驗。 朝鮮人民革命軍的軍政幹部中有很多是第七團培養出來的。吳仲洽、金周賢、李東學、李東傑、吳白龍、金澤環、崔一賢、吳日男、孫泰春、姜曾龍等,都是七團培養出來的。七團的連政治指導員中有個外號叫“潮眵包”的人。記得他姓崔,名字記不清了。他的眼圈總像是潮濕的,所以叫他“潮眵包”。他打仗很勇敢,不幸在小湯河戰鬥中和金山虎一起犧牲了。崔一賢是在組建北鮮(北部朝鮮——譯注)反日人民遊擊隊時被內定為隊長的人。金澤環連長也是聰明人。 看來,指揮員強悍,士兵也跟著強悍。連長學團長、排長學連長、隊員學排長和班長。人們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學指揮員的為人和行動的,可以說,第七團的指戰員是學吳仲洽,成了鋼鐵團隊的。 其他部隊的指揮員和士兵,都非常羡慕吳仲洽的七團。 我們在白頭山根據地的時候,第一軍的曹國安曾跟我們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他請求我選一個能幹的人給他,希望給一個熟練地使用機槍的人。他要的就是七團的著名排長、機槍手姜曾龍。姜曾龍是朴祿金的愛人。 我問姜曾龍願不願意到第一軍第二師去。他頭一句就說不去。我以為他是不願意和朴祿金分離才說不去的。可是實際上並不是。他說:跟愛人分離沒有什麼,就是不願意離開將軍,不願意離開吳仲洽的第七團。他同吳仲洽有深厚的感情,兩人在汪清時就是莫逆之交,從汪清第一連時就一直在同一個連隊裏形影不離。叫吳白龍到第八團去當機槍手時,他也說不願意離開吳仲洽的第七團。 從這兩件事就可以看出吳仲洽是多麼受人愛戴的人。七團的隊員對自己團隊的熱愛和團結精神也是無與倫比的。 我們也常把犯了錯誤或政治軍事業務差的人派到七團去鍛煉。 1936年,在臨江縣新臺子附近的一個密營,有一個負責機槍排的人犯了錯誤。這個人工作能力也差。所以,我們把他暫派到七團四連去。在派他去的時候,我對他說,一個幹部,如果不對手下人的生活負責,就沒有資格當幹部;只有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連累許多隊員,才能當好幹部。你最好到七團去多學習和鍛煉。 他到了七團,在吳仲洽的幫助下確實變成了另一個人,後來也恢復了他的職務。 第七團是朝鮮人民革命軍各部隊中戰鬥力最強的隊伍。所以,司令部總是把最緊急的最艱巨的任務交給七團。七團是朝鮮人民革命軍的主攻力量。 無論是行軍還是宿營,我總是把戰鬥力和責任心是強的七團部署在後衛。經常受敵人追擊和突然襲擊的遊擊隊,後衛是非常重要的。 在行軍途中宿營的時候,我們總是在離司令部三百至五百米遠的後邊留一個戰鬥力強的隊伍作為後衛。司令部和後衛隊的距離有時有一二公里遠。後衛隊和司令部之間,隔一定的距離設步哨或監視人員。 據我們的經驗,“討伐”人民革命軍的敵人不大用從前面截擊的戰法,而多用從後面追擊的戰法。所以我們才把戰鬥力強的部隊作為後衛隊。 1939年春,我們向茂山地區挺進的時候,在青峰宿營地也是派七團作後衛的。七團的隊員們夜裏連篝火都不能燒,因為燒火就會被敵人發現。儘管這樣,他們也沒有叫一聲苦。 我很早就要求人民軍把吳仲洽樹為典範。把吳仲洽樹為典範,也就是要向吳仲洽學習。 金正日同志早在60年代初就強調人民軍要向第七團學習。他從小就知道吳仲洽是什麼樣的指揮員,第七團是什麼樣的團隊。 幹部、黨員和人民軍軍人應該向吳仲洽學習什麼,向第七團學習什麼呢? 吳仲洽的長處,歸納起來可以提出好幾條,但我認為在他的長處中最重要的是對革命的無限忠誠。 吳仲洽對革命的忠誠是怎樣表現出來的呢?最突出的表現是對自己司令官的忠誠。 吳仲洽首先忠於我們的思想和路線。他一向認為我們關於朝鮮共產主義運動和朝鮮民族解放運動的思想和路線是正確的,深入學習研究並認真貫徹執行。同時,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他都無條件地擁護自己司令官的思想,對背離這一思想的現象絕不留情,堅決鬥爭。 吳仲洽一向把我的思想、司令官的軍事作戰方針看作是法律,看作是至高無上的命令。對吳仲洽,任何別的思想都沾染不上。對這樣的人,別的思想是行不通的。思想純正的人,落在任何污水裏也不會被腐蝕。 團長的思想堅定,第七團全體指戰員也都與自己的司令官同呼吸共命運。 吳仲洽對革命的忠誠,還表現為無條件地執行自己司令官的命令、指示的精神,以及對執行命令、指示的高度責任感。只要是司令官的命令、指示,他都準確無誤地圓滿地去完成。無論命令、指示多麼重,他決不講條件或發牢騷。 他在完成司令官交給的任務後,每次都彙報完成情況,對於在執行任務過程中的缺點,也毫不隱瞞,都一五一十地擺出來加以總結。 從吳仲洽對待司令官命令、指示的態度中,我們的幹部應該學習的另一個方面,是他完成一項任務後緊接著主動要求承擔新任務的作風。他最不喜歡在原地踏步,做完一件事就接著去抓另一件事。用現在的說法,就是不斷革新、不斷前進的人。與別的團相比,第七團吃的苦最多。這是同吳仲洽的事業心強分不開的。 吳仲洽是個有特殊氣質的軍事指揮員,交給他艱巨的任務要比給他輕鬆的任務時更高興。 吳仲洽對革命的忠誠、對自己司令官的忠誠,還表現為誓死保衛領袖的精神。他不僅從思想政治上堅決維護自己的司令官,而且甘願豁出生命保衛自己的司令官。只要是為了司令官的安全,他就帶著全團捨生忘死地撲上去,不管多麼艱苦的戰鬥,也絕不推辭。 我在紅頭山率領李鬥洙連隊同好幾百敵人苦戰的時候,正遠離司令部執行戰鬥任務的吳仲洽,擔心司令官的安全,閃電般地奇襲了敵人的宿營地。敵人遭到這一打擊,後方就空了,只好倉皇逃跑了。那次我得到了吳仲洽的救援。 在漫江的附近作戰,我指揮部隊撤退時,用自己的身軀保衛了我的也是吳仲洽和七團。在斷頭山戰鬥時也一樣,司令部撤退時有幾百敵人窮追不捨,也是由七團殿后掩護了我們。 吳仲洽對自己司令官的高度忠誠,在“艱難的行軍”時表現得最為突出。行軍初期,吳仲洽用“之”字戰術展開了近半個月殊死的後衛戰,保衛了司令部。 我在別的地方也談過,在“艱難的行軍”途中,在七道溝斷定大部隊行動對我們不利,便開始了分散活動。那時和我們分手的吳仲洽,自告奮勇地假裝成司令部,引誘敵人穿梭于龍崗山脈和長白山脈兩個多月這久。因此,第七團吃了很多苦。多虧他們,司令部有一段時間才沒有受到敵人的多少攪擾。 在七道溝和我們分手的時候,吳仲洽他們團沒帶一粒糧食。要解決口糧問題,就不能和居民點離得太遠。可是,吳仲洽卻把行軍路線定為經嘉魚灑、四登房山脊、紅頭山西側和雙岔頭北邊到德水溝。這條路是無人居住的白色地區,要說有人家也不過是些棚戶。走進那裏就會陷入迷宮,很難活著出來。為了引開向我們司令部集中的敵人,吳仲洽故意選了這條路。他們起初以攻打木材所繳獲的牛肉和馬肉充饑,走進深山之後就弄不到吃的了。 有一天,吳仲洽發現敵人不再追趕他們,便號召隊員們說: “敵人也許已經覺察到我們不是司令部。如果是這樣,我們就等於白費力了。一定要折回去把敵人引誘過來。同志們跟我來!” 他舉起盒子槍,重新返回千辛萬苦走過的幾十裏路,襲擊了敵人的宿營地,終於把敵人引了過去。從此以後,如果敵人不追趕了,他們就返回去攪擾一兩次,使敵人像戴上了鼻環的牛犢一樣,乖乖地跟上來。口糧斷了,他們就把鬼子兵宰牛吃後扔下的牛皮泡好了分著吃,繼續行軍。那年過春節,他們吃的是凍馬鈴薯。可吳仲洽卻擔心地說:“我們在山上還能吃到這些東西,司令部能吃到什麼呢?” 他在行軍路上號召饑餓難忍和疲憊無力的隊員們說:我們現在雖然受些苦,可要知道,苦盡甘來嘛。你們想想看,我們打垮了日本帝國主義,向解放了的祖國行進的時候吧。生為朝鮮人還有比這更有意義、更光榮的事嗎!不要忘記,我們今天這一艱苦的行軍,就是朝著祖國的解放邁出的步伐。這話是金日成司令官說的。讓我們為了保衛司令部,奮勇前進吧! 吳仲洽就是這樣的人。他心裏有一團烈火。什麼烈火呢,就是對革命的熱忱。這個熱忱的核就是對自己的司令官的忠誠。 我再說一遍,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所有的指戰員都首先為司令部的安全著想,這就是第第七團突出的優點。把司令官的命令、指示視如生命,最圓滿地加以完成;對司令部的意圖領會最快,一旦領會了便全力以赴地帶頭貫徹執行。這就是第七團在生活和鬥爭中所發揮的戰鬥作風。 以自己的身軀擋住向我飛來的子彈而犧牲的李權行、在貫徹執行司令部的命令和指示的戰鬥中獻出了寶貴生命的吳日男、孫泰春和金赫哲,都是從第七團湧現出來的。 吳仲洽、崔一賢、薑興錫也都是為了保衛司令部獻出了一生的。他們都不幸在六棵松戰鬥中犧牲了。正因為這樣,我每當想起六棵松,心情就非常沉重。這場戰鬥打得很漂亮,可是卻失去了三位寶貴的指揮員。 那天晚上10點,吳仲洽率領第七團和黃正海的分隊,帶頭沖進了六棵松的敵軍兵營。他們是主攻。不知怎麼回事,那天我沒能對吳仲洽說一聲注意身體。當然,即使說了,他也不會愛惜自己的。他是一個越艱苦危險越身先士卒的指揮員。 我派出第七團和黃正海分隊後,立刻又出動了第八團。我交給第八的任務是,到木材所工人群眾中去進行政治工作,同時打開敵軍倉庫繳獲糧食和軍需品。 吳仲洽帶領突破組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過木柵欄,切斷了鐵絲網,發起了衝鋒。七團迅雷不及掩耳地攻佔了敵軍的炮臺和兵營。敵人驚惶失措急忙躲到兵營的秘密地道裏去了。吳仲洽立刻命令隊員在地道入口放了火。地道入口冒起了煙,裏面的敵人再也支援不住了,灰溜溜地往外爬。 我軍的勝利已成定局的時候,突然遇到了意外。藏在地道的敵人開了槍,打傷了正在指揮搜索的吳仲洽團長。他受的是致命傷。傳令兵金鐵萬也受了傷。由於殘餘敵軍的頑抗,七團得力的指揮員崔一賢和薑興錫也犧牲了。受了致命傷的吳仲洽沒來得及搶救,也飲恨犧牲了。一輩子歷經艱難險阻、為革命奮不顧身,像一團烈火一樣的人,就這樣走了。 抗日武裝鬥爭時期,我常對我們的人強調說,無論在什麼戰鬥中,最後結束時要特別注意。因為事故往往是在這最後一刻發生的。六棵松戰鬥中,就是在結束戰鬥的最後五分鐘裏失去了三位寶貴的戰友。 看來那時候吳仲洽有些疏忽。他看到戰局對我們有利,敵人被煙嗆得舉起手往外爬,就以為勝利在握,過分大意了。 吳仲洽本來是從沒有失誤過的人。他生活清廉,仗也打得漂亮,警惕性也比別人高。真不知那天他為什麼沒想到自己腳下會有敵人。當初偵察組對敵軍兵宮內部的偵察也不夠細。要是事先搞清了敵人地道的情況,也不就至於發生那樣的不幸了。想起來實在令人遺憾。當受傷的金鐵萬來到我面前,泣不成聲地說吳仲洽犧牲了的時候,我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當我證實了這是確鑿的事實時,我幾乎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地朝敵軍兵營跑去,邊跑邊大聲喊:殺害了吳仲洽的傢伙在哪里?是誰殺害了吳仲洽?我絕不能饒恕他! 無論有多大的痛苦,我早已習慣于在隊員面前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是那天,我實在控制不住了。說實在的,吳仲洽是我多麼愛護的同志呀!就是現在想起來,也感到悲憤難忍。那天我們消滅了大批敵人,繳獲了大量的戰利品,可是,這一切都煩透了。我們的指戰員也都無限的悲痛之中,這是未曾有過的最大悲痛。 撤退命令一下,同志們抬起戰友的遺體離開了六棵松。幾百個人流著淚默默地挪動著腳步,沒有一點兒聲音。 我們在巨大的悲痛中舉行了追悼會。我為了致悼詞走向前去,可眼淚不住地淌,什麼也看不清楚。心中好像是堵塞著東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在困難面前我從來沒有流過淚,可是在悲痛面前,我卻比誰流的淚都多。 六棵松戰鬥是一場具有重大意義的戰鬥。自這次戰鬥以後,敵人的第二期“討伐”作戰陷於混亂,而我軍則創造了大部隊迴旋第一階段取得勝利的可能性。當敵人把兵力集中到白頭山東北部豆滿江沿岸一帶時,我們由到敦化的奧區打了一場大仗,使敵人大驚失色,目瞪口呆。 在六棵松戰鬥中,朝鮮人民革命軍主力部隊的基幹——第七團打得最漂亮。七團是堪稱“鋼鐵部隊”的無敵隊伍。這支隊伍能成為以一當百的勁旅,應該說是這支隊伍的指揮員吳仲洽的功勞。因為他是忠臣,又是名將,所以七團才壯大成為戰無不勝的勁旅。 我忘不了金赫和車光秀,同樣也忘不了吳仲洽。吳仲洽是我的革命戰友和同志,同時也是救命恩人。 吳仲洽團隊是粉碎敵人不斷的挑釁和進攻,有力地保衛了朝鮮人民革命軍司令部的防彈牆、攻不破的堡壘。 吳仲洽犧牲後,我們對指戰員更加愛護和珍惜,經常教育他們在戰鬥中最大限度地擴大眼界,處事謹慎持重,以防遭受損失。儘管這樣,失去了吳仲洽這個損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的。 人們都說,是我把他造就成了優秀的幹革命者,其實,光這麼看是不全面的。 談吳仲洽同志的時候,有必要深入地考察一下家庭革命化問題。 過去,在包括汪清在內的間島全境,首屈一指的愛國革命家庭就是吳泰熙一家。他們一家幾乎所有的人都參加了抗日革命。在這一家人中,做地下工作時或在人民革命中犧牲的就有二十多人,可見這一家的愛國赤忱多麼強烈了。 我想,吳仲洽能夠成為響噹噹的優秀革命者,其主要因素是他從早年起就受到了吳氏一家長輩的良好教育。 吳氏一家的許多年輕人都成長為出色的革命者,其背後凝結著給他們指出了正確的人生航路的吳泰熙、吳成熙、吳昌熙、吳正熙四兄弟老人的心血。 吳氏一家非常重視子女教育,尤其是首先教育搞得好。這是愛國主義教育、反日教育和革命教育的堅實基礎。吳氏一家雖然很窮,但為了使子女上學念書付出了極大的努力。他們一家有十多個中學結業生,可是沒有一個走升官發財之路,而都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在這方面,吳仲和起了很大作用。 吳仲和扎實地進行了家庭革命化的工作。我們結束南滿和北滿遠征到了汪清的時候,吳氏一家的青壯年和婦女都參加了革命組織。 吳仲洽他們家在吳氏一家中生活最苦,所以對革命也最熱忱。吳仲洽首先做到了自身革命化,然後帶動弟弟和全家都實現了革命化。 吳仲洽他們三兄弟都成為團和營的軍政幹部,後來都在戰鬥中陣亡了。 1941年夏,我在羅子溝一帶進行小分隊活動時,同吳仲洽的父親吳昌熙和朴吉松的父親朴德深取得了聯繫。當時吳氏一家住在羅子溝。從山上用望遠鏡可以看到這家人背著滿背架的柴火走進柴門。他們一家人遷到羅子溝以後,在各方面仍表現得不愧是革命軍人的家屬。 那時,我通過金一同志以吳昌熙、朴德深老人為中心,吸收羅子溝一帶的軍屬建立了地下組織。 在小分隊活動時期,我們挺進到白頭山東北部的時候,得到了吳昌熙老人的很大幫助。在這位老人的幫助下,我們渡江到慶源(今賽別爾)地區建立了革命組織。 吳氏一家確實是應當載入史冊的革命世家。 我現在還經常想,要是吳仲洽還活著該多好。如果他還活著,我國就會湧現出許許多多的第七團。 現在,金正日同志在領導人民軍向吳仲洽學習的運動。這是很好的事情。 過去,我身邊有過很多像吳仲洽那樣的忠臣。今天,應該培養出大批像吳仲洽那樣的忠臣,安排在金正日同志的身邊。 金正日同志是朝鮮的未來,是朝鮮革命的命運。要使我們祖國永遠欣欣向榮,使我國社會主義永遠勝利前進,就要保證金正日同志身體健康,全黨、全軍就要真誠擁護金正日同志的領導。幹部們要擁戴金正日同志為革命的首腦,抱著一定要接代繼承並完成在白頭山密林開創的主體革命事業的堅定決心,在社會主義建設的各條戰線上不斷取得輝煌成就。要像吳仲洽團隊保衛司令部那樣,用生命擁護和保衛朝鮮革命的最高司令部——黨中央和金正日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