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
2001年12月21日
張亞：
你7月11日離開武漢，到惠州工作已經5個多月了。這是你人生道路的一大里程碑！你令同輩讚歎不已的工作單位，回味起來，全部由你個人“勢在必得”的搏取，著實沒有往常通行的他人幫忙。這讓你驕傲，也促使你信心倍增。作為父母，每當念及，我們都十分欣慰。幾個月來，通過電話交談，我們得知你在工作中取得了可喜的成績。你的思想，你的學知，你的才幹，你的能力，已被局裏上下欽然認可；你的敬業精神，對工作精益求精的嚴謹態度，讓人不得不蹺拇贊許。這些都是好事，說明你工作伊始，便有一個良好的開頭……事物的發展均具兩面性，再高尚的初衷運動起來也會發生裂縫。凡事都不會盡善盡美的。尤其是特色社會的人事交往，可謂錯綜複雜，其學問奧妙無窮。大體來看，政府機關多有四平八穩、按部就班的規矩，工作流程中，人們往往對那些“突飛猛進”顯現超前意識的勇士，另眼相看。特別是上級對下級，容易視瑕疵為巨禍。原本人皆有之即瑕瑜互見的言談舉止，此時卻被人掩其亮點，只看一面。倘若處理不當，就會鬧得人心惶惶，關係緊張。具體到你，一個剛剛畢業，躊躇滿志且正派、自強、單純、上進的大學生，為事業而操持，廢寢忘餐，只因“個性與眾不同”，以至步履維艱。這實在是一件傷心、冤枉的事。它有誤會的因素，也受“心計”的使然。面對這些，我們無法輕視，耿耿于懷，緣由它已成為一個事實，似有“愈演愈烈”之勢。為此，作為你的父母，想就一些令我們不安而擔心的事，即如何處理好人際關係，談談我們的看法。念在“可憐天下父母心”，說錯了也別怨我們，權當家人談心，供你參考。
關於“見到同事不打招乎”。這是某個人的看法，也可認作提的意見。你認為“不打招乎”情有可原，因為你在行動時正思考問題，沒發現對方或言無暇顧及，認為這是小事。我們相信這是事實，但我們認為這不是小事。你是局辦公室的公務員，見人主動打招乎是你（無須行文）的“職責”，即你工作的一個重要內容，忽視它會引起許多誤會。其一，對方會認為你是傲慢，不敬，瞧不起人。其二，若有第三者在，他會認為你與“對方”有隙，這樣有損“對方”的為人。我們認為，“打招乎”比行動時“思考工作”要緊，前者馬虎不得，後者可以暫放一步。
關於“稿件署名”。你認為主任將作者名字擺在文章後面，是不突出作者。他不認可你的更正，你依然堅持將其署在文章開頭，以尊重作者。就道理而言，你是對的。但這不是一個原則問題。其一，社會已進入高節奏的資訊時代，文字刊發的首要功能是傳播資訊，殊知當今許多的報刊上，淡化作者的現象比比皆是。其二（最為關鍵），既然上級（主任）不採納下屬的指正，你就應該就此甘休，固執己見沒有多大意義。他表面緘默貌似認可，只是出於一種無奈，這不能說明什麼，倒是造成他心裏與你的隔閡。
關於“主任稱你自負、分管領導談話要人事科長筆錄、要電話討教家長、提示將影響轉正”。出現這種局面定有諸多細節，作為當事人，你體會最深，有理由認為這是“過不去”、“找岔子”乃至“威脅”。但我們冷靜思考，覺得這些均是領導的一種“無奈”。因為你思維激進，認定“正確”的就一意孤行，不計後果。至於這樣做會不會打亂他們的部署？會不會攪亂他們的秩序？想像你不會去推敲。設想真的攪了他們，面對你這樣一介“正氣書氣”，他們又能如何！於是便有了種種“無奈”……我們的看法是，你應該退一步，不要把“弦”繃得太緊。將就一下可以緩解環境的氛圍，迂回一下可以達到更高的境界。這不是喪失原則。原則在政府機關，是上級與下級的關係。說到底，是他領導你，還是你領導他？我們不安而擔心，是怕久而久之，這些領導會對你失去信心，發展到逐個離你而去。到那時，你的崗位就可能挪動，你的職務將發生“質”的變化。
這裏順便提一下。你說與人爭執的第二天，對方的態度就好多了。我們認為，這是一種策略，也是一種無奈。因為它沒有解決問題，但工作（交往）還要照常進行。基於此，你也應該這樣做。
關於“局裏人都已瞭解其個性，大多數人都認為你不錯，都講你好話”。我們相信這是事實。但我們還是要指出，這只是一種現象，一種表面現象。因為除了你的立身之地：辦公室，其他科室的人，與你沒有“利害”關係。你同他們的接觸，都是短暫的，即興的，突發的，就事認事的。況且你為人忠厚，樂於幫忙，又不計報酬。他們稱道你，發自肺腑，卻也忽略了（或言無意計較）你那桀驁不馴的個性。試想，你若調往這些科室，人際關係一變，不准你重蹈覆轍，照樣演出先前的一幕。這是因為，人們的習慣勢力太強，人事交往長年有它約定俗成的套路和規矩，一旦有人“格格不入”，客觀就造成眾人的不適。所以我們想說，不要把這些恭維看得太重，也不要以此來論證什麼成敗。你的根基在你工作的部門，要把心思放在那裏，潛心曲意的去溶解僵持的格局，這才是正理。
正是基於上段的理解，我們認為，你在湖大就讀時“實踐個性頗為生效”的過程，不足以解釋你工作單位所發生的事情。讀書只有四年，而工作是一輩子，人際關係不一樣，結果也就不一樣。所以不能全盤照搬。
關於“不能按我們說的那樣去做，否則，結果更糟”。這個問題的關鍵，是對“那樣”二字含義的理解。不錯，以往我們講了諸多做人的道理，裏面確有不少世故、乖巧、荒謬的事例。但要知道，有些話是在憤世嫉俗情緒下的渲染。真正做起來，揣摩的是一種變通，講究的是一個“彈性”。它並不失掉人格，也不放棄原則，至於“個性”的存在，皆是包裝在“幹部形象”中釋放的。大家都能做的事，我們又為何不能！據此，你不要把“那樣”看成下作，看成媚俗。我們認為，只要能搞好關係，順利地開展工作，施展自己的抱負，即便是委曲一下的遷就，也不傷大體。
說到這裏，我們想提一下成因。形成以上所說的弊端，我們認為是你長期“接觸人少”的回應。多少年來，你偏愛獨往獨行，與書本、報刊、資料、郵件、電腦等實物結下不解之緣。它們已成為你生命的夥伴，從不割捨。這本無可厚非。但你忽略人的接觸，有時甚至採取回避。長此以往，你對人世百態多有生疏，看問題你只有一把尺子，即科學、正統、規範，缺乏多角、迂回、虛實、正反的謀略。現在你進入政府機關，應該說你有了一個很好的鍛煉基地，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增長見識，往後再待人接物，也就得心應手了。
你曾講過，有局長催促你修面理髮，讓你步履放慢，行路穩健，以顯示青年人的沉穩和朝氣。這是難得的關愛。你已不是學生，而是堂堂正正的國家公務員了。為了你能迅速成熟起來，你媽媽也花費了許多心事。她希望你生活有序，有能力營造一個舒適、安全的環境。比如說，門上要及時佩把鎖，現金要存進銀行，擇優選購通信工具；衣著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工餘要有計劃的鍛煉身體，選定適合自己的娛樂活動。你爸爸重複想說的有三條，一是工作中不要把“弦”繃得太緊，你往後的日子長得很，退一步或言放慢步子，對你特別重要；二是要注意身體，不要到了“病重”的時候再重視，沒有健壯的身子，要完成諸多“重任”是不可能的；三是要珍惜你自個爭取而來的工作，這個“位子”非常重要，不能輕易放棄。
好了，就談到這裏。望多聯繫。
祝願你健康、順利、成功！
你的父母，
——寫於2001.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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